頑石的萬曆時代!
萬曆十年正月,紫禁城。
熱熱鬨鬨的正月十五過後,紫禁城裡恢複了平靜。這日子就過的像是白開水,朱翊鈞批完了幾份奏折,吩咐太監把這些批好的奏折送到內閣,自己無聊的靠在椅背上胡思亂想。
當天下午,午膳過後稍事休息,朱翊鈞剛到西暖閣坐定,正說派人叫王興過來,忽見慈寧宮隨堂太監進來傳話,說是太後娘娘請皇上過去敘敘話兒,朱翊鈞不敢怠慢,忙撇下手頭事情,乘了專門為他打造的三輪車,來到慈寧宮。
卻說朱翊鈞走進慈寧宮,李太後已在花廳裡玻璃暖房候著他了。今日陽光融和,外麵雖說白雪皚皚,但玻璃暖房裡溫暖如春。李太後穿了一件玉白色夾絲長裙,外頭披著一襲兜羅絨的寬幅霞帔,頭上也沒有戴繁雜的金件玉飾,隻是在高挽著的蘇樣發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支翡翠鬨蛾兒。
這副打扮讓人感到親切,朱翊鈞見了心下一寬,知道母後今兒個心情甚好,當不會有什麼興師問罪的事發生。果然,當他向母後請安後剛一坐下,李太後就笑著說“鈞兒,今天為娘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
“不知母後要問何事?”
“皇後住在坤寧宮,你多久沒去了?”
“大概有……三天吧。”朱翊鈞臉紅紅地支吾道。
“三天,三個三天都不止吧。”
李太後目光炯炯盯著兒子,嗔道“你瞧瞧,你妹妹永寧都有了兒子了。你們小倆口成婚都三年多了,為娘的想抱個孫子都抱不成。你那正宮皇後有啥不好的,你偏要鬨彆扭,不肯和她親熱。”
朱翊鈞硬著頭皮回答“母後,皇後性情太冷。”
“哼,你那副樣子,叫她想熱也熱不起來。”
李太後駁了兒子一句,又問道“鈞兒,今兒個你對娘說實話,是不是另外有相好的?”
這一問突兀,朱翊鈞渾身一顫,忙回道“沒有,真……的,沒有。”
瞧著兒子的窘態,李太後噗哧一笑,挖苦道“沒有沒有,看看你那張臉,都紅得像燈籠,快告訴我,你瞧中誰了?”
“瞧……”朱翊鈞舌頭發僵。
“在娘麵前,你還想瞞什麼?”李太後知道兒子的心結,便把口氣緩和下來,言道“鈞兒,為娘的沒有難為你的意思,隻是抱孫心切。”
“母後,兒實在沒有相好的。”朱翊鈞仍一口否認。
“既然你不肯招認,娘隻好替你把人找來。”李太後說著朝窗外一喊“容兒。”
“唉!”門外有人答應。
“將她帶來。”不一會兒,便見尚儀局女官容兒領了一個侍女進來。朱翊鈞一見這個叫迎兒的侍女,頓時恨不能找一條地縫兒鑽進去。
李太後示意讓迎兒挨著她坐下,然後問朱翊鈞“哼哼,你不會說你不認識她吧。”
“認識。”朱翊鈞勾著頭不敢看人。
小皇帝做賊心虛啊!說起來丟人。去年的時候,萬曆九年的某一天,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朱翊鈞像往常一樣,萬曆皇帝來這裡向他的母後請安。可是碰巧李太後不在,萬曆就坐在一邊歇息。
這時,一位年輕乖巧的宮女迎兒來給萬曆倒茶,十八歲的萬曆,正值青春,精力極旺,看到這位宮女突然一時衝動,然後……和狗血劇裡演的相似,浪蕩少年一次不負責的行為,可憐女子要空承受。
萬曆小皇帝一時衝動臨幸了那位宮女後,有些後悔,因為這事實在不怎麼地道,時間是在他向母後請安的當兒,地點在慈寧宮,隨便找了個卑微的宮女,乾的是淫亂之事。這讓從小熟讀聖賢書的萬曆很是羞愧,關鍵是他真是一個衝動,並不喜歡那宮女。
於是事後,萬曆告誡身邊的人把這事瞞了下來,沒想到今天東窗事發。原因實在出人意料,就那麼一次,那位宮女居然懷上了!王皇後三年了都沒懷上,尼瑪,這找誰說理去。
這下子可不得了,龍種啊!更重要的是,這可能是萬曆小皇帝的長子、大明王朝的儲君呢!昨兒個事情傳到了李太後耳中,因為瞞不下去了,迎兒顯懷了!
李太後當即查了近來的“起居注”,雖然根據萬曆的指示,這件醜聞沒有聲張,但按規矩被隨行太監記錄在了起居注上,確定了這宮女肚子裡的確實是帝王血脈。
李太後對兒子在自己宮裡做下的這荒唐事倒沒怎麼生氣批評,估計經曆慣萬曆他爹隆慶的荒淫,這點小衝動在她眼裡嘛也不算。
太後反而是很高興,因為她可能要有孫子了!高興之餘沒忘了最基本的手續,不能讓那宮女頂著這麼個身份懷龍裔呀!今天她便是要催促兒子趕緊給這位宮女名分。
朱翊鈞可實在是鬱悶!給她名分,就意味著這等陰暗之事要被公諸天下,女主還就是位普通的小宮女。但不承認也不行,老娘逼著呢,而且這破事的確是自己乾下的,賴也賴不掉。
麵對著咄咄逼人的李太後,他隻好不情願地冊封了這位幸運的宮女,賜號恭妃。
恭妃娘娘也不負眾望,於萬曆十年八月誕下了皇長子,起名朱常洛。
……
萬曆十年正月,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書院的名譽山長張居正突然病了,陳疾發作,這次不是裝病,是真的病了!
臥床不起。什麼病呢?伊蓮娜的診斷是腸胃炎一類的病,並且引發了痔瘡便血等症。
得知消息後,小皇帝朱翊鈞立刻派出了太醫前來診斷。太醫診斷是“腸胃受傷,濁氣淤血,結積生塊,易生便血”,認為需要長時間調養,方能複原。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這位太醫瞠目結舌。伊蓮娜直接把張居正推進了一間白色的屋子(手術室),親自扒掉了張居正的褲子。打了麻藥,操刀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術,打了幾天的點滴,然後……
一周之後,張居正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學院裡的講壇上,一點也看不出曾經奄奄一息的慫樣兒。這件事經過有心人宣傳,立馬在天津引起了轟動,伊蓮娜是華佗一樣的神醫這個消息立馬傳開了。
那個太醫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到了紫禁城,朱翊鈞得知後立刻找來了好基友王興,詢問具體的情況。君臣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一下午,至於說了什麼無人知道。
同年五月,北京城裡又多了一樁新鮮的事物引人關注,皇家同濟醫院開業了!這醫院是乾什麼的大家多少能猜到,但水平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在人們的猜測中很快就有了結果。五月份,同濟醫院連續救活被中醫判死刑的十幾位闌尾炎患者,以及搶救了七個難產導致生命垂危的孕婦以後,立刻名聲大噪,神醫之名傳遍天下。從此皇家同濟醫院不斷擴張,就像雨後春筍一樣向周邊的城市輻射開來。
對於朱翊鈞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投資。皇家同濟醫院不僅僅給小皇帝帶來了大筆的收入,還帶來了很好的名聲,皇家同濟醫院收費很貴,平日來看病的病患主要是富人,老百姓還真不敢來。
在王興的建議下,每一所皇家同濟醫院每個月會選三天對外施藥義診,從不間斷。這項優惠主要是麵向比較貧困的家庭,很多人因此受惠,因此為小皇帝在老百姓中贏得聖君在世的名聲,這讓小皇帝頗為得意。
穿越者給這個世界帶來的變化是無所不在的。大明的新政沒有停止,而在遙遠的歐洲,王實團隊這個曆史的扳道工,把整個世界推向了不同的軌道。
……
萬曆十年後,隨著澳門被驅逐的葡萄牙人回到了歐洲,西班牙戰敗以及歐洲勢力被逐出了東南亞的消息傳到歐洲,立刻引起了整個歐羅巴的震動。
大明強大的艦隊讓整個歐洲震撼不已,遙遠的亞洲突然出現了一個如此強大的海洋國家,引起了幾個海洋強國的關注。
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歐洲人更加現實,他們隻承認實力,有實力才會得到他們的尊重。不約而同有兩個歐洲強國的國王先後向大明派出了使節,這兩位使節分彆來自西班牙和英國,而且使節的身份地位非常高。
讓我們把時間回到萬曆八年1580年,這一年,葡萄牙國王病逝,沒有繼承人。腓力二世的母親是葡萄牙公主,他據此成為新的葡萄牙國王。從此,西班牙帝國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日不落帝國。
西班牙的全球探索走在英國前麵,英語不得不向西班牙語學習。像banana,otato,toar等英語單詞,實際上來自西班牙語。當萬曆皇帝說自己富有四海的時候,西葡兩國已經控製了三大洋。
在萬曆八年時的歐洲,西班牙是第一強國,法國次之。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是一位偉大的君主,但國家並不強大。德國和意大利處於分裂狀態。北歐、東歐的國家隻有區域影響力,暫且不表。
在萬曆八年時的亞洲,從西向東有四大帝國,分彆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波斯帝國、莫臥兒帝國、大明帝國。在原時空這四大帝國當中,實事求是的講,土耳其的軍事實力排在第一。
時間到了萬曆十年三月,朱翊鈞虛歲十九歲,在位十年。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整五十五歲,在位二十六年。
這位腓力二世的主要頭銜有西班牙國王、葡萄牙國王、兩西西裡國王以及十幾個歐洲國王頭銜;包括米蘭公爵在內至少七個公爵;包括巴塞羅那伯爵在內至少八個伯爵;非洲兩岸領主、幾內亞領主;埃塞俄比亞、阿拉伯、波斯和印度等國的征服者;印度洋及印度群島領主。
腓力二世長相英俊,說話輕聲細語,幾乎沒有人看到他在公眾場合笑過。偶爾笑一下,“就像是刀劍的鋒芒”,還不如不笑。
腓力二世也很少生氣。如果秘書和仆人犯了錯,他隻是指出該怎麼做,而不是懲罰他們。有一次,腓力二世把一封寫完的信交給一位新來的秘書,讓他打磨(寫在羊皮上)。
這位緊張的秘書竟然拿起墨水瓶倒在紙上。害得腓力二世不得不重寫一遍。秘書嚇得立即跪下。國王隻是溫和地說,你要分得清哪是墨水,哪是砂石。曆史學家稱腓力二世為“rudentkg”,翻譯過來就是“謹慎帝”。
在他還是王儲的時候,他的父親讓他終生牢記兩點不要在生氣時做決定,不要性生活過度。
不過1582年元月八日這天,腓力二世第一次大發雷霆,感到無比的羞辱和憤怒。因為就在今天從澳門被驅逐回來的傳教士利瑪竇,帶來了一封措辭嚴厲的大明國書,這份由王興起草的國書,毫不客氣的指出西班牙人在東南亞犯下的罪行,侵占大明的屬國。
國書中要求西班牙人做出賠償和道歉,否則將遭到大明帝國無敵艦隊的報複。尤其是最後一句爾等蕞爾小國,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如不改過自新,懸崖勒馬,大明必將替天行道,征討汝國,勿謂言之不預也。
發了一通脾氣,腓力二世總算是冷靜下來。他的書桌上還擺著一份文件,現在看來簡直是個笑話。這份文件是什麼呢?這是萬曆四年(1576年),菲律賓總督桑德在寫給腓力二世的信,信中說“征服中國容易實行,費用也少,最多需要六千人。先征服一省,再征服全國。”
腓力二世當時批示“現在不是討論征服中國的時機,請立即放棄這種想法。你應該維護同中國的友誼,而不要激怒她。今後請不要再提這方麵的建議,而是嚴格遵守我的指示。”
這並非是腓力二世仁慈,他有自己的考慮。腓力國王設計的帝國體係是這樣的所有殖民地都和西班牙本土單線聯係,殖民地與殖民地之間儘量減少交往。單一殖民地不能發展過大。
當時的菲律賓殖民政府隸屬於墨西哥殖民大區。如果墨西哥大區再征服了中國,其軍事經濟實力將遠遠超過西班牙本土。
從1978年萬曆五年後,從菲律賓傳回來的消息就從來沒有好過。腓力二世漸漸地明白西班牙招惹了一個強大的敵人,以前桑德的判斷誤導了他,雖然他不太相信大明帝國會跑到歐洲來報複他們,但他還是不想失去和大明進行貿易的機會。
腓力二世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台階下的利瑪竇,想了想還是問道“利瑪竇先生,你在中國待了十幾年,明帝國的軍隊真像傳言中那麼強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