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的萬曆時代!
萬曆九年大明帝國正式宣布將南洋納入帝國版圖,朝廷與南洋總督府經過多次協商,終於於萬曆十年正月達成協議。根據協議,這是大明帝國第一次大規模的一次向南洋派遣官員。
根據首輔申時行與鎮海侯王實達成的協議,這一批官員將在台北行政學校接受三個月的培訓,考核合格後,才可以上崗。臨行之前,這批官員就得到了通知,因此,本來這些就對外放南洋不滿的官員更是憤憤不平,衛禮的甩袖而去,更是激發了這些官員的不滿。
說實話,這批官員大部分都是在仕途上鬱鬱不得誌文官,有的是是得罪了皇帝,比如王士性,還有些是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更多的是犯了錯,被貶官一腳踢到了南洋這些蠻荒之地,他們也自己視作是種流放。
其實當初選派官員的時候,總人數達到了三百多人,很多人乾脆辭官不乾,撂挑子走了!因此臨出發的時候,隻剩下這八十三各官員前來,隻因為朝廷承諾在南洋當官三年,可以視作兩次磨勘,這才勉強引起了他們的重視。
大明沒能做官的進士和舉人很多,畢竟這年頭要找個實缺可不容易。這些前來上任的官員大都是寒門士子,當初寒窗苦讀,好不容易魚躍龍門中了舉,考上進士,而且現在大明國勢蒸蒸日上,四海歌舞升平,做官畢竟是如今讀書人首選的出路。
還有一個讓人心動的地方,就是朝廷和鎮海侯達成的一項條件,外放官員的俸祿在外放期間由南洋總督府發放,這可是項天大的福利。
據一些知情人,主要是那些泰州學派的官員說,南洋官員的俸祿是大明朝廷現在俸祿的十倍,而且從不拖欠,工作成績突出的還有特彆的獎金。這更加讓那些出生寒門的官員非常動心。
尼瑪,在南洋乾一年頂得上在本土十年,千裡做官隻為財。傻子才不來!
就這樣他們義無反顧的來了,沒想到剛到碼頭,兩邊的領導就發生了衝突,搞得非常的尷尬。下麵的官員忍不住吐槽這王士性實在太過驕傲了,再怎麼過不去,也彆和錢過不去呀!
好在還有台北巡撫接待他們,十幾輛四輪馬車穿過了熙熙攘攘的台北城,出了西門,經過半個時辰的車程,將眾官員送到了台北行政學院招待所。台北行政學院坐落在陽明山磺溪上源穀中,這裡風景優美,環境舒適。
陽明山本名草山,泰州學派為紀念祖師爺王陽明,經王實同意,將大屯山、七星山、紗帽山、小觀音山一帶,原名草山的山區改名為陽明山。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這座草山提前了幾百年用上了陽明山這個名字。
接待宴倒是非常的豐盛,除了品種繁多的海鮮,就是肉質鮮美的鹿肉。新來的官員大快朵頤,對這些美食讚不絕口。
宴席到了最後,胡時中借著三分酒意,直言不諱的告訴大家“諸位,請恕我直言,你們這輩子能在南洋總督府轄下當一次地方官,真是你們的榮幸,說實話,本官很願意在這裡當一輩子的官,我敢保證,諸位隻要呆得三個月,你一定不會後悔此行。而且在這裡,你們將學到很多很多一輩子都受益的學問,真正的學問。”
王士性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唇,反駁道“德林兄,你如此賣力的為南洋唱讚歌,是否因為這裡崇尚你們泰州學派的理論,有些言過其實呢?”
麵對王士性咄咄逼人的反駁,胡時中卻神情黯然,沉默了半響。然後他搖搖頭苦笑說出了一段讓王士性瞠目結舌的話
“嗬嗬,恒叔兄,實不相瞞,南洋沒有什麼泰州學派,泰州學派早就不存在了,隻有新儒學。”
王士性半信半疑的看著胡時中,發現他的神情並不象在作偽,便好奇地問道“德林兄,李贄、何心隱如今都在南洋,你卻說泰州學派不在了,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你莫非在開玩笑?”
同桌的官員聽到這段話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紛紛把詢問的目光看向胡時中。
隻見他聳聳肩,似乎從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中掙脫出來,很坦然的說道“其實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通過實踐證明,泰州學派的學說並不適合這個時代,李先生與何先生都放棄了以前的學說,如今都在鑽研新儒學,與時俱進罷了!以後你們會明白的。”
說完這些話,胡時中再也不願意談剛才這個話題,隻是告訴王士性他將來會明白的。用過午飯,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剛才胡時中的話,讓王士性意識到南洋治理的好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是由泰州學派的儒生治理出來的,恐怕真正的管理者還是王實的人,今天一下子把人得罪了,以後在這裡的日子可能不太好混。
他前思後想心亂如麻,王福也在一旁替主人操心著急。
忽然,他想到胡時中就住在隔壁那一棟,便出主意說“老爺,胡大人就住在隔壁那一棟,剛才人多嘴雜,有些話可能不好說,老爺現在何不去請教一下。“
王士性眼睛一亮,當即點頭同意,王福準備了點禮物,兩個人就匆匆去了隔壁。見麵寒暄了幾句,兩人來到胡時中所住的客房,走到門口時,王士性卻站定腳步,拱起雙手長揖為禮“德林兄,在下有事請教。”
“誒,恒叔,你我本屬同鄉,互相照應乃是理所當然之事,有事請說,何必客氣。”
這兩位文人酸丁又互相客氣了一番,方才進房坐下談正事。
王士性屁股剛一挨到座椅,便迫不及待提問道“德林兄,剛才聽你講泰州學派的事,欲言未儘,可否有難言之隱?”
胡時中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好容易止住笑,他用手點點王士性笑著說道“恒叔,你想的太多了,你以為泰州學派是受鎮海侯脅迫才解散的,因此我才心中不平。是嗎?”
“難道不是這樣?”
“還真不是,實話跟你說吧。我恩師他們是心服口服的解散了泰州學派,因為我們的理論根本就不符合實際。輸得心服口服啊!”
“哦,你的意思是這裡還有一個新儒家學派,不知這位大儒是何人?”
“嗬嗬,你誤會了。也沒有什麼大儒,新儒學講究實踐出真知。我們輸就輸在實踐上。鎮海侯王實是個胸襟廣闊的人,他曾經給了我們一塊地盤讓我們自行管理,去實踐我們的理論。
可惜的是,我們真的是像他們說的一樣,就是一般嘴炮,隻會務虛,做不了實事。現在想起來還是令人慚愧啊!”
王士性更加好奇了,趕緊詢問詳細情況。胡時中倒也不隱瞞,把自己這群人當初剛來時和王實打賭,在呂宋島上單獨治理一縣之地,結果輸得一塌糊塗的糗事說了出來。胡時中苦笑著表示,李贄和何心隱最後不得不學習王實團隊的法子,才讓當地恢複到正軌。
說完這些事情,胡時中語重心長的說道“南洋總督府有非常完善的管理製度,涉及到社會的各個方麵。非常的實用!這三個月為你們授課的是培訓部長金當和司法部長施柳,以及人力資源部長張鬱鬱,這些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恒叔兄千萬不要因為他們年輕,就小看他們。說實話,我們比他們差遠了。尤其是那位張鬱鬱,彆看是個年輕的女子。儒學水平比我們高多了,她要是一個男人,在大明考一個狀元綽綽有餘。”
“什麼?授課的還有女人!”
“怎麼?恒叔感到自己像受羞辱了,放不下架子。嗬嗬,我勸你一句,千萬不要這麼想。否則你會自取其辱。南洋講究唯才是舉,從不看出生和男女。不瞞你說,本官就是前車之鑒啊!”
胡時中見王士性一臉的不可思議,歎了一口氣反問道“恒叔兄,我來問你。你覺得現在大明治理的怎麼樣?”
王士性沉吟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說道“德林兄,雖說我不喜歡張居正這個人,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把大明治理的不錯,隱隱有了盛世的氣象。”
“嗬嗬,那你是沒見過南洋治理得怎麼樣,說句實話,大明現在的狀況比南洋差距不下百年,用這邊的學子常說的一句話說,那就是全方位的超越。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啊!”
“德林兄,是否有些言過其實?”
“我也不必跟你費口舌,你反正還要在這邊待三年,遲早會明白這一點的。對了,張居正的二兒子張嗣修在納土納縣當縣令,他可是最早一批來到南洋的。
有機會遇到他,你可以問問他,短短的五六年,鎮海侯是怎樣把這一片蠻荒之地改造成桃源般的城市的。唉,有時候不服不行啊。”
“也不儘然吧,今天我看了下台北,雖然是走馬觀花,但我可以感覺到這裡到處欣欣向榮。這也可以看出德林兄把台灣治理的不錯。何必長他人誌氣?”
“嗬嗬,恒叔,實不相瞞。台灣並非在下治理出來的,靠的還是王實的人和他完善的製度。在下可不敢貪功。”
“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而且治理這個地方的人恰恰是你看不起的那個武夫衛禮衛將軍,你可不要小看了他。此人上馬可以領軍,下馬可以治民,著實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奇才。他的文章就連李贄先生也不得不服,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儒將。”
“嗤”王士性倒吸一口涼氣,他雖然和胡時中理念不同,但從小就知道這人是個從不打誑語的人。沒想到他對衛禮如此推崇備至,可見此人才學果然驚人。現在他隱隱有些後悔,自己今天的確有些輕率了。
胡時中見他臉上的表情,哪裡猜不出他的心思。便安慰道“恒叔兄,你也不必憂心,衛將軍雖然性子急,其實很好相處,這是一個有胸襟的人,說不定將來你們還可以成為朋友。
其實,鎮海侯的部下中有很多人反對將南洋交給朝廷的官員管理,擔心你們會添亂。其實他們擔心的也有道理,這裡的體製完全不一樣。還是鎮海侯堅持這樣做,大家才勉強同意的。時間長了你會明白這一點的。”
下午的聊天並沒讓王士性的心情平靜多少,尤其是到後麵胡時中稍微聊了一下這邊的管理細節,所使用的方法就讓他匪夷所思,仔細想過後又覺得很有道理。這讓他非常的震驚,也讓他對三個月的培訓有了一些期待。
……
萬曆十年五月八日,宮古水道海域。
萬頃碧波裡,今天海風少有的舒緩,遠離台灣四百多海裡的海上有一個無名小島,說他是小島有些勉強,隻能說是露出海麵的礁盤。兩艘大馬哈魚級帆船組成的艦隊停泊在海上拋錨。
船上的海員發現了海龜,嘻嘻哈哈的要想辦法把海龜弄上船,戚繼光站在海豚號的甲板上,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四兒子戚報國和那些水兵捕捉海龜,臉上露出少有的慈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