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長星吃過午飯便去看望九先生。此時,雲娘正在幫他梳發。
“長星,你快來哄哄你師傅。我執意要給他梳頭,結果先生不高興了!”雲娘打趣著。
“你莫要聽雲娘胡說,我若不是今日手上無力,斷不肯讓她來梳發。你看那髻,難看。”九先生絲毫不留情麵地抱怨著。
雲娘做完手頭的工作,“啪”地一聲放下梳篦。師徒二人都以為因一時語失,惹得她生氣了。誰知雲娘轉臉笑嘻嘻地催促“快些收拾吧,慕府那邊還等我們呢。”
馬車上,三個人有說有笑。長星這時才注意到,雲娘生得是多麼標誌——翹挺的鼻梁,比念兒的還要好看,深眼窩,大眼睛。有著中原人的模樣,卻若隱若現一絲胡女的影子,他總覺得雲娘在某一瞬間看起來,像極了胡姬酒肆裡動人的賣酒女。
九先生偶爾會掀起簾子看向窗外,仿佛在尋找什麼,直到慕府正門。他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雲娘很明顯地注意到這點,一路上她都在儘力避開先生的目光。
迎接他們的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雲娘大老遠便看到慕府門前的一抹紅色,有些厭惡地說“這是什麼好日子?他們家竟然興起紅衣來了。”
三人下了馬車,雲娘正和九先生說著話,紅衣女子向前行拜禮。二人看向她,雲娘瞬間失聲。
九先生盯著女子不說話,雲娘一時語塞也不出聲,長星因為不知所措,同樣無語。
紅衣女子有些局促,隻能先開口“九爺,我家將軍在東院等您。”
聽到紅衣女子沙啞的聲音,二人這才回過神,應著向裡走去。
九爺和紅衣女子走在前頭,長星與雲娘跟在後麵。
他們沒有去正廳,卻沿著東邊的長廊一路向東院走著。長星十分不解,以往人家待客,應當請去正廳喝茶,若是有私事相談,再移步自己的院子。更何況,慕將軍是聞名長安的驃騎大將軍,坐擁偌大的慕府,竟甘願委身於東院這等偏僻的地方。
長星把自己的疑問說給雲娘聽,正巧被紅衣女子聽見。
女子毫不客氣地回答“將軍是慕府的主人,自然想住在哪裡就是哪裡,這些說與外人也不會懂。”
雲娘聽了這句話,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大聲對長星說著,仿佛故意想讓紅衣女子聽見“長星,你與慕將軍素未謀麵,自是不了解他。我記得年輕時,我們幾個便常來這東院,因為當時慕老將軍尚在世時,便把東院分給了小慕將軍。那時候啊,還沒有你呢,無知者無罪。”雲娘故意把“無知者無罪”拉長聲音說著,紅衣女子麵子上過不去,便不敢多言。
就在雲娘要繼續說下去時,九爺回過頭來,瞪了雲娘一眼。“這裡不比自家,我們還是客人。”
長星聽得清楚,九爺是咬著牙說完“客人”兩字的。
雲娘隻得收聲,不滿地瞟向他處。
看著雲娘這時的模樣,長星有些驚訝。無論是他聽說的,還是親眼看到的,雲娘一直都是格外嫻靜溫婉,從不多說一句話。按照他父親的話,雲娘就像是宮裡來的貴妃娘娘那般,儀態端莊,從不逾矩。偶爾的嬉笑也隻有在念兒和九爺麵前才會顯露。沒想到今日麵對這紅衣女子,卻是如此失態。
剛一進屋,裡室便響起一陣咳嗽。
紅衣女子急忙跑過去,全然不顧身後的客人。
“嗬,這時候去獻殷勤了。”雲娘冷笑著,翻了個白眼。
九爺沒有理會雲娘,隻是徑直向裡走去。二人跟著他也一起輕聲邁著步子。
“是他們來了嗎?”裡屋的人聲音顫抖著問。
“慕二哥,是我們。”雲娘悄聲說著,明顯比方才溫柔了很多。
紅衣女子扶床上的人坐起,便被打發離開了。
“慕兄。”九爺作揖。
“陸兄何必多禮,你們都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床上的人便是慕楓慕將軍,他吃力地抬手指了指床榻邊的胡凳椅。
雲娘抬著椅子,回頭向門外瞟了幾眼。慕楓注意到雲娘的舉動,清了清嗓子說道“雲兒,她是我府的女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