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九兒用儘力氣拍著緊扣的柴扉,終於開門。
來的人是李雲衣。
看著滿身是血的陸卿和驚慌失措的九兒,李雲衣驚駭。她仔細瞧了一圈四周,確定無人目睹,將二人放進來。
此時的陸卿再也撐不住,腳下一軟,膝蓋直挺挺向下墜去。雲衣及時出手,一把拉住陸卿另半個身子,穩住了在另一側即將要被帶倒的九兒。
兩個姑娘費力地托著意識不清的陸卿,終是到了最近的一間廂房。顧不得屋裡尚亮著燈,雲衣直接推門而入。床上的僧人嚇了一跳,慌忙竄下來。
“淨海?”雲衣急忙把手放在身後擋住,使勁擺著,示意九兒和陸卿不要進來。
“你此時不應該同淨遠師兄一起值夜?怎得來了這間閒置廂房?”雲衣先是一驚,隨後沒好氣地質問他。
看著慌張的淨海,手裡端著鼓囊囊的小包,雲衣已經猜出來大概。
佛寺清修,日子難免清苦,總會有一些寺中法器、貢品消失的雞鳴狗盜之事發生。每次少了什麼東西,都是淨海頭一個告狀。無奈主持下了多次派人看守追查,卻始終未能尋得絲毫線索。
原來,是賊喊捉賊。
若是平時,李雲衣定將攔住他,直接告狀方丈。但此刻非同尋常,為了不暴露陸卿的存在,雲衣隻能放過眼前的無恥家賊。
“淨遠本就膽兒小,你長久未去,他必定會害怕,接連告狀方丈。淨海師兄應該明晰孰輕孰重吧。”說罷,眼神落在他手中的包囊上。
三十六計走為上,淨海一把抄起小包,顧不得床上還留著東西,灰溜溜地跑出門。過度地膽怯加之擔憂被拆穿的思慮,讓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離門不遠站著兩個人。
“快進來!”雲衣看淨海跑遠,卸下強裝的鎮靜,跑去幫九兒扶陸卿上床。
……
失血過多,陸卿此刻嘴唇泛白,雙頰毫無血色。渾身打著哆嗦,混沌的意識中,他隻覺胸口火辣辣的燒灼,眼前是刺眼的白色,看不到周身的一切。使勁努嘴頂舌,終是發出一點聲音——他在喊唐九兒的名字。
九兒此刻眼裡噙滿淚水卻不敢任其掉落,她努力克製住惶惶不安,喉部卻不時作吞咽狀,緊緊抓著陸卿冰涼顫抖的手,不停揉搓試圖創造些微不足道的暖。
李雲衣拿來藥箱,取出剪子一點一點剪開陸卿浸透鮮血的上衣,露出仍在汩汩流血的駭人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襲來。
酒肆裡的瘋人、陸卿擋下那一刀時的撕喊、自己衣衫上留下的大片血漬,還有眼前的一切,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九兒再無法堅持,跑出了門,不停地嘔著。
終是緩和,九兒鼓起勇氣推門,正遇上出門的李雲衣。
“九兒,彆進去,他大抵也不願讓你看到此刻自己的樣子。”李雲衣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她十分理解此刻九兒的反應。
“我第一次行醫時,看到病人爛掉的傷口,亦是如此。無妨的。”雲衣拉起九兒冰冷的手,“陸公子雖失血過多,但現下已無生命危險。今晚還要留人守著,且不可引起發燒。”
陪著九兒在門外坐了一會兒,遠處傳來陳嬤嬤的呼喚,雲衣隻能先走,答應她一旦搪塞過去嬤嬤的質問,便立刻回來。
九兒進屋時,陸卿尚未醒來。
床上躺著的人,眉眼清秀,睫毛密長,額上布滿汗珠。本是初夏,陸卿身上卻蓋著厚重的布衾。赤膊露在外麵,九兒掀起被角,把兩隻手臂放了進去,卻無意瞥見胸前裹著的布,洇出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