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雲衣同自己解釋的縫針之術,九兒胸口一陣劇痛,仿佛那穿入皮肉的救治也同樣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緊緊抓著陸卿的手,眼淚不自覺盈滿眼眶,順著麵頰大滴大滴落下。
是陸卿,一次又一次地及時出現,救她於千鈞一發之際。而自己,卻如那不舞之鶴,百無一用,倒是拖累了他。
沒有伽沁的武功,她隻能眼睜睜望著尖刀刺入陸卿胸膛;不會醫術,她甚至連看一眼傷口都會犯難作嘔。
上巳節她實為保護慕楓的一句辯白,卻讓陸卿始終相信是九兒救了自己;他為她的清白,與誣陷之人直麵相對,全然不在乎身份之限;那晚的狼狽,也是陸卿不顧一切地出手,哪怕是明知一旦失手,便難逃牢獄之災。
他的義無反顧,卻換來她的掩耳盜鈴。
雖從未把陸卿給予的愛看做理所應當,但三番五次地逃避那份沉甸甸感情的事實,唐九兒無從狡辯。她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卻習慣於把所有人拒之千裡。
哪裡來的舉世皆濁我獨清?可笑!九兒從未同此刻這般,如此厭惡自己。
她扭過頭,捂臉啜泣。正在此時,打發了嬤嬤的李雲衣進了屋。
將九兒攬入懷裡,雲衣一手托了她的頭,一手拍著後背,輕聲安撫。
待她情緒穩定,雲衣這才開口“方才尋了方丈,他已知曉此事,讓我告訴姑娘,你們二人就在此處安心留著。那賊人是斷不敢進入寺中的,他們的信仰不許。”
此刻,追殺陸卿和九兒的人悉數回了歸漠苑,說起二人在一處巷口消失,但沒有繼續跟進——那裡是寺院,殺手皆是烏萊人,他們敬佛,不敢入內。
……
第二天,依著九兒的安排,李雲衣向陸雲書信一封“我與九兒出城幾日……小廝代筆,勿念。兄,陸卿。”
不知情的陸雲收到信,竟還替哥哥高興了好一陣。按照信中所言通知了秋娘——九兒應陸公子之邀出城遊玩,但對外不宜多言,未知幾時歸來;她又告訴父母,哥哥忙於醫館雜事,暫不回府中。
寺中的小師傅們隔三差五來陸卿的房中探望。九兒和雲衣本不信神佛,卻時常到殿內為陸卿祈禱平安。
三日後的晌午,雲衣和九兒都鬆了口氣——陸卿終於醒來。
睜眼開口的第一句“九兒,我想喝粥了。”
一碗清粥下肚,陸卿氣色好了不少,卻虛弱依舊。
陳嬤嬤最終還是知曉此事,並未埋怨雲衣,反倒是私下幫著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自從得知陸卿貧血,便經常照著坐月子的補氣方子,為他熬上滿滿一缽的棗子桂圓糖水,定要親眼看他全部喝下,這才放心。
孩子們看著老嬤嬤忙上忙下自是感動,但把陸卿當懷胎十月後的婦人養,想起來還是不免發笑。
……
這天,九兒扶著陸卿坐起,聽到他說躺下時覺得床褥硌骨,掀起一看竟在夾層中找到一枚銀鎖,其上陽刻一朵不知名的花。
九兒本想把所尋之物交予雲衣,尋找失主,卻未成想它恰好是雲衣的寶貝。
向來鎮定自若的李雲衣看到銀鏈的瞬間,花容失色。隨即戴於項上,不停地向九兒道謝。
翌日,淨海和尚打起鋪蓋卷,倉皇離開慈安寺,永不得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