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世人皆知,當今天子崇儒、信道,抑佛。
慈安寺,卻迎來了“百年不遇”的天子禮佛。
比丘僧每日除了要做早課、晚課,飯後坐禪冥想佛理外,還要準備迎接聖上。全寺上下,皆是忙碌,但絕不會失了陣腳。
大典當日,住持遣了元升來,喚李雲衣前去。後院隻留下九兒和陸卿。
待帝後儀仗離去,寺院又恢複了往日的靜謐恬淡。
李雲衣遲遲不歸來,九兒心裡惦記,照顧陸卿就寢後,便隻身前去雲衣房門前等待。
幾朵赤金彩雲籠在寺院上空,低壓著每一落房的頂宇。
餘暉依舊刺眼,九兒隻得把手蓋在眼前,透著指縫審視周圍的一切。
隻見遠處走來一人,鈿釵禮衣。
走近方知,眼前的貴人竟是李雲衣。
步搖墜蕩,玳瑁瓔珞。高髻發,小山眉,翠繞珠圍。
“雲……衣!”九兒此刻橋舌不下。
李雲衣似乎並沒有在意九兒的反應,一副失魂的模樣徑直向屋中走去。
她坐在妝奩前,使勁拆卸著髻上的釵環,毫不憐惜地摔在桌上。隨後,便是長時間的靜默,攥著胸前的那隻銀鎖發愣。
九兒跟進屋時,正趕上雲衣猛地拽下腰間係著的玉佩,狠狠地甩向地麵。精致的妝麵儘數哭得花亂,眼睛紅腫著,顯然是歸來前便已然流淚一遭。
小心翼翼挪到雲衣身旁,九兒撿起地上的翠玉,凝神一看,這正是當日她前往大理寺救伽沁時的手持之物。
九兒仔細擦拭著玉上粘的灰塵,打算放在雲衣麵前的桌上。
“雲衣,發生何時?”九兒關切地問著,“若不便回答,也不打緊的。”
李雲衣正要開口,陳嬤嬤進了門。
淩亂的桌麵、萎靡的雲衣,還有一旁拿著玉佩的九兒,眼前的一切讓老婦人瞬時慌了神,脫口而出“殿下……”
本是低眼垂眉的雲衣聽到這一句,猛地轉頭瞪了嬤嬤一眼,隨即又回過頭來,告訴九兒自己乏了,急匆匆打發了她離開。
九兒詫異,驚悸。
何來殿下一言?
她不敢想下去,若事實真如她所思,此刻的自己未免僭越過多。
頓生惶恐,戰栗不安。
……
天還未亮,院中飄來一陣藥草香。
李雲衣已經開始為陸卿煎藥,九兒此刻起了床,卻遲遲不敢推門,生怕與她打照麵。
一陣叩門聲,藥已備好,雲衣不便隻身前去陸卿房中,隻能來叫出躲在房中的九兒。
此時的二人,都懷著同樣忐忑的心情,卻強行佯裝鎮定。
“九兒,陸公子的藥……”
“我送去即可,你……回房休息吧。”九兒支吾著,一把端過木盤,倉皇逃走。
此時的陸卿尚不願起身。
又因為傷愈大半,體力漸好。他慢慢恢複了氣力,也包括一貫的起床前小情緒。
屢叫不醒,九兒擔心藥涼了,便朝著陸卿的身子拍了一巴掌。
“啊!疼!”陸卿抱著胸口,瞬間醒來,五官皺在一起。
九兒以為打到了傷口,心急如焚,跑出門高呼雲衣的名字。
不遠處的雲衣聽到九兒急切地喊聲,顧不得倒掉藥罐裡的渣滓,直接奔過去。
兩個姑娘一起進屋時,陸卿正端著藥碗,皺眉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