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平康坊,露華樓。
九兒徹夜未眠,守於假母榻前。
秋娘夜裡咳喘不歇,折騰半宿,天亮方有所緩解。
今日雲衣不知怎的,遲遲不見身影。往日定是解禁少頃,便早早叩響後院的柴扉。
“阿娘,哪怕是合眼假寐也好呢。”九兒心急,已是午時三刻,母親喝過藥,卻始終虛弱煎熬,安睡不得。
“好九兒,阿娘尚且有些力氣的,莫要擔心。”又是幾聲輕咳,假母斜靠枕被,將頭扭向對側。
恰在此時,屋外木門微響。九兒敏銳,以為雲衣終於到來,急忙知會母親一語,快步行出,卻不想迎麵遇到大汗淋漓的阿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拚命捶腿、喘息。
感知身旁來了人,阿平抬眼,二人四目相對。
“秋娘可好些?”他關切地詢問,將一囊鮮奶遞給九兒,“東市排了許久,這才買上些許。”
實則,是阿平擔心九兒或是父親問起自己今晨為何出門,這才在回家的路上,特意繞到東市,照例買了羊奶,借此好同二人解釋一番。
“阿平有心了!母親現下仍是心悸盜汗,你若是無事,便替我照看一會子,我這就去尋了雲衣來。”
正發愁摸不準時機,以完成慕夫人所交代。阿平一聽九兒言語,立即點頭答應,甚至還假意催促她快去快回。
九兒方離開,阿平隨即將羊奶盛入碗中,進了秋娘的屋舍。
……
聽聞門前動靜,假母微微睜眼,細看是阿平,便努力撐下身子,坐得直挺了些。
“莫要再為我這朽命賠錢,不如留下給自己置辦些好的。”
“不妨事,權當是孩兒孝敬秋娘的。”阿平將羊奶遞上去,看著假母一飲而下。
秋娘本是不願飲滴水,但凡何物進肚,必然不久反胃,實在受罪。但畢竟此乃阿平特意買回的,不能掃了興,隻好強忍病痛,大口吞咽。
阿平的小眼睛滴溜溜轉,思來想去不知如何開口,乾脆照實直接說起。
“昨兒個二公子來了。”
假母驚愕,皺起眉頭“怎得我不知曉?”
“秋娘正是睡得熟,便未敢打擾。陸公子本也是到了,隻是……他犯了事,眼下關在京兆尹了。”阿平看似說著慕楓,卻句句不離陸卿。
正如阿平所期待的,秋娘發問為何,好讓他得以按照慕夫人的話悉數告知了她,包括那條失而複得的玉墜子。
如若秋娘不關心此事,他才是不知如何做好,保不齊今後再尋不得什麼機會又言此事。畢竟,阿平不是聰明人,甚至多數時候偏執,做事不過腦子也是常有的。
眼下,終是如願。好在假母心中尚還惦念陸卿,這讓阿平忍不住暗自慶幸。
“怎得會如此!竟也是無人相告,隻因著我老婆子害了病,便不中用?”
假母心裡難受,嘴上卻不說半句,隻是發發牢騷,卻已讓阿平心有忌諱,不敢多言。他未料及秋娘會作此反應,若早知眼下情境,他萬萬是不會吐露半句,寧可讓慕家人打罵了去。
……
門外忽的叫嚷起來,屋內二人隻道是街坊鄰居的喊嗓,並未關切。漸漸地,周遭越發嘈雜,阿平細細聽了去,竟夾雜著“陸卿”的名字。自然,秋娘也是有耳聞的。
“你且出去瞧瞧,所為何事?”
假母催促阿平出了門,自己也用儘力氣下床。雖足底無力,卻仍堅持披了件外衫步步挪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