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突然鬆手,慕棠惡狠狠地瞪向滿目驚恐的豔兒,手上卻動作不停,正解著腰間的寬金圍帶。
那金帶是慕夫人專程派人打造了送給慕棠做加冠禮的,沉實不說,硬度也是異於布帶萬分。
豔兒聽聞慕棠所言,自是心虛。隨即速速垂首叩頭不停,額前瞬頃腫破出血。
“前晌兒,爺的人回報,錢姑如今下了大獄,便是全言供出了慕家!當初遣你激將那婆子,母親說過多少——切勿提及慕府絲毫,你可都當了耳旁風?”
話音方落,便是一道皮骨厲響。金帶結結實實落在豔兒暴露的玉背之上,聲聲吃痛尖嚎同鞭打狠脆,此起彼伏,著實駭人。
豔兒確是做了如此。她好麵子,偏要在錢姑麵前顯擺,於是道出慕家名號——是慕夫人令她除掉唐九兒,以絕後患。
終是激將錢婆子出動,二人同行至露華樓時,恰逢慕楓離開,院中唯有九兒一人。
於是,豔兒趁其進小廚房燒水的當兒,悄步溜到門前,順手將那點火的抿子投了進去,死死關上房門。想是不等九兒邁足反應,那烈火便早已點燃堆於室中的柴草,留不得她一線生機。
不想,九兒一聲呼求,喊了“二哥”。錢姑同豔兒這才知曉,慕楓竟是同在。
二人商議先是躲到一處,瞅準時機也將慕楓一並除掉,斷不可讓他救出唐九兒。
錢姑順手提了靠牆的釘耙,守在暗處。豔兒畏畏縮縮,躲在錢姑身後。
等到慕楓背對而立,錢姑示意豔兒上前,卻不想再自己先走幾步的當兒,豔兒生懼先逃。
“若不是骨啜大人誠心相助,派人代你出走,你這條賤命哪裡還能活到此刻!”慕棠抽打的揮舉動作越發使力,豔兒此刻的一麵嫩背,已然血肉模糊。
忽是爆發猛勁,慕棠手下沒了準頭兒,照著豔兒的天靈蓋鞭去。
傳於地麵的哀求哭喊戛然而止,慕棠掌上一鬆,金帶落地,又是一聲巨響。
隨後是良久的寂靜,令人惶恐。
慕棠低眼看向僵直不動的豔兒,忽是提起足尖將她的下頜翻抬起,隻見她眼珠暴凸,口中冒著黏血,麵上淚痕未乾,仍做著求饒的模樣。
“來人!”慕棠聲音頓時發怯,“將這賤蹄子拉出去……”
……
盛棋帶隊按著兵士指引,一路追至東市,卻於一處同那冒充之人狹路相逢。
對方並未有任何逃避欲圖,似是專程候於此地等待。
一眾府衙衣衫中,濃妝豔抹的女子緩緩步出,其後諸人儘數後走。
忽是雲銷天霽,寒涼月光照落,是一副冰霜美人的麵骨。完美臉頰之上,分明一道刺青。
盛棋便也是令屬下退至街頭,獨自同那女子接洽
“盛大人!”朱唇微啟一句,十足的魅人,“莫要追了,奴家並非大人所求之人。因而,也是放心,大人定不可平白無故緝拿我等。”
說罷,那美人斜視旁側店鋪,心尖顫動,麵上依舊無情。
盛棋順其目光看去,赫然“陸氏醫館”四字,亮堂於銀月之下。
“大人,孰輕孰重,可要仔細分辨才是……”
待盛棋再轉頭,女子連同那一隊人,皆是沒了蹤影。
回首後視,老遠從自家行陣中跑出一人複命。
“便是先領了他們歸去。那錢姑定要嚴加看守,斷不可出亂子。餘下之事,本官此刻另有安排。”
盛棋心知,慕府若有意藏留豔兒,即便是他以京兆府之名逮捕,也必然徒勞而返。眼下已是錯失頭次機會,想再等來時機,定會難上加難。
百感交集間,唯有一事他尚且不明——方才的女子是何許人也?又為何偏是帶了自己去到心念的醫館?還有那一句“孰輕孰重”,究竟是敵是友?
目送隊伍離開,盛棋長舒一歎。轉而,走向那牌匾高懸的木扉,起手叩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