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直到一年後的上元節,於曲江宴上,九兒再次見到了這位好心的男子。
那時的九兒,方初學過琴技舞藝之本領,便萬般央求著唐秋安排,終是如願隨諸位姐姐們向一家顯貴獻舞。
因著曲江宴是教坊托露華樓幫襯著做的演出,一切都是精細不少,自然禮節也是多得駭人。
舞罷,九兒受不住宴飲的無趣,悄悄溜出船舫。
立於甲板之上,正值四處無人,九兒更是大著膽子,輕快地向著臨水的船緣行去。她甚至還悄悄脫了鞋襪,將舞蹈後乏累的雙腳置於一片冰涼中,好生痛快。
眼前,是一艘大船,好生氣派。
對麵燈火通明之下,連歌舞也是比九兒此刻乘坐的船兒要響亮許多。
九兒正是眯眼瞧著那耀目的透亮,忽而看到船欄處似有一物墜落水中。周遭皆是歡歌酣曲,哪裡能注意到這相較甚微的丁點動靜。
隻見那墜物處,還尚在源源不斷地翻弄起水花。待九兒細看了去,那物什竟像個人影。
刹那間,九兒甚至是來不及理好鞋襪,慌忙起了身。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九兒喊著,朝母親跑去。
此地瞬時圍了些人來,卻無一位有意入水施救。
猝然又是聲水激,隨之現於水麵一抹纖瘦身型,向那落水者遊去。
是阿娘!
小九兒很是憂心阿娘的安危,不停在個中暗自祈禱。
可是良久都不見阿娘歸來,再定睛看去,遠處的人影也是消失無跡。
孩子心性,當是以為萬事險惡,定然抱了最壞的打算。她以為阿娘遇了險,哭個不停,任憑眾人百般安慰,都是哄不住。
忽而遠處來了一艘小舟,其上是位衣著考究的老伯。
“在下慕府管家,勞問哪位是唐九兒、唐姑娘?”
旁人皆指著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傷心小女,任由老伯帶了她離開,都是不出一個上前阻攔,抑或是表達絲毫憂心。
九兒雖是不願,但她更難過於心中所想——阿娘也一道淹死了。她沒了心思拒絕,緒想空空,便是順從地跟去了那艘華貴大船。
當她再次站立於甲板上時,九兒當下一眼就是看到了母親——此刻她換了身裙衣,隻是頭發尚在滴水。
“阿娘!”哭哭啼啼地撲進母親懷中,九兒受了驚嚇,一時半刻當是緩不過來。
俄頃,待唐秋用儘法子讓女兒止了哭聲,這才領著九兒,隨先前接她的那位老伯入了內。
而後,九兒便是糊裡糊塗地成了慕將軍的義女,阿娘又是當上了慕家次子的義母。
對此,她並沒有什麼印象,隻記當場似有一身長不及自己的小兒,同樣濕漉著發髻,向著阿娘叩首不止,還拉起自己的手叫了句“九兒妹妹”。
直至翌日歸家的車途之上,九兒都是恍惚不解。雖記掛尚淺,但她仍有留意——母親命自己叩拜的那位被尊稱“義父”的男子,真真是好生麵熟。
可惜,奈何九兒反複思量,依舊回憶不起始末。
後來,露華樓的車馬途徑東市,唐秋見九兒始終怏怏不樂,便讓車夫當即停下,令旁人先行一步。
而秋娘,則親自拉上女兒,走到街中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