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有一個問題”,隻見姚複聖站立起來,向先生雙手執禮,然後問道“大嵩王朝沃野千裡,良將數十,雄兵百萬,生民萬萬,何以戰不過民風粗鄙,人稀才疏,歲無餘糧的大金王朝?”
劉先生道“複聖,你可知曉你父親為何要給你起這個名字?”
姚複聖說道“回先生,家父是希望我能成為複聖公那樣的賢人。”
劉先生問道“複聖,你可知道複聖公之事跡?”
姚複聖回答道回先生,至聖先生曾說到複聖公“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又說到“不遷怒,不貳過”,還說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反、仁”。
劉先生道“是啊,複聖公品行高潔,世人難以忘其項背。你看大嵩王朝現在為官為學之人,有多少能及複聖公之萬一。如今大嵩王朝為官為學,有人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有人沽名釣譽,欺世盜名;有人唯利是圖,貪贓枉法;有人祈求福祿,薄君寡義。這些人謀事,無外乎功名利祿,無關乎國計民生,腐儒偽裝道學,奸佞賊寇苟合。大嵩王朝的多數人,大抵在如此氛圍中成功,在如此氛圍中萎縮,以至老死。劍不指北,在人心爾。”
姚複聖回答道“謝先生解惑。”
這時,李去病站了起來,問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大秦一統六國時,被稱為虎狼之國,始皇帝受到多次刺殺,比如墨家荊軻,儒家張子房等;當年各國之良將,如廉頗、李牧、樂毅等人,為了各自王國,奮力抗秦,廣受世人尊敬。時至今日,再來評判當年之事,大秦王朝始皇帝,六王畢、四海一、車同軌、書同文,奠定了華夏民族千秋基業,實為華夏民族之千年來第一功臣。倘使當年各國名將能抵擋大秦鐵騎,荊軻等人能刺秦成功,則華夏民族仍處於割據狀態,各國之間兵戎相見,文字不通,道德不得行於天下,數萬萬百姓還將在戰爭中流離失所。”
李去病頓了一頓,然後說道“學生最近在想,大金王朝攻大嵩王朝,大嵩王朝誌士仁人奮勇抵抗,這些人於大嵩王朝則是民族英雄,但倘若大金王朝最後一統江山,大金王朝萬裡錦繡河山,萬千子民全部歸附大金王朝,那這些誌士仁人豈不就成了阻礙團結統一的罪人嗎?”
劉先生先是一愣,沉默片刻,徐徐說道“十二,我們每一個人不可能準確預測未來之事,所以我們要做好當下之事。我們曆史地審視每個人,但每個人都在曆史中,所以我們隻能觀可觀之局麵,察可察之未來,在有限的認知和理性中,做出自己的判斷和抉擇。”
劉先生頓了頓,然後說道“遇事何決,順心而為,由理而動。”
李去病接著問道“那先生,我們的父母是大嵩王朝子民,我們卻生於大金王朝,長於大金王朝,如果大金王朝要攻打大嵩王朝,我們應該怎麼自處?”
劉先生說道“十二,你的困惑何嘗不是成千上萬的大嵩遺民所思所想呢。該如何自處,我也說不清楚,天下大勢,分分合合,從夏商周的合,到春秋戰國的分,又到秦漢的合,三國魏晉南北朝的分,然後又到隋唐的合,五代十國以及如今三大王朝的分。但我想無論是如今的大嵩王朝、大金王朝還是大夏王朝,甚至三大王朝周邊的大理國、吐蕃國、西遼國、蒙古部等等,都是生於斯、長於斯的我大華夏民族,都在我三教教誨之下,逐漸移風易俗,共同融合。紅花綠葉白蓮藕,各族原本是一家。我一直堅信王朝、民族是互為依存的。”
劉先生突然站了起來,語氣及激昂地說道“當我們遇到你說的這個問題時,我希望我們要站得更高一些,你之前的張先生說過我們讀書人,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我想這就是我們讀書人做人做事做抉擇的標尺,我們要問自己,這樣做是為天地立心嗎?是為生民立命嗎?”
先生說完這段話,私塾裡忽然春風環繞,暗香盈袖。
不過,此時的劉先生的心湖中,同時出現了四個聲音。
一個醇厚的聲音說到“先生高見,晚輩受教,我輩讀書人,就是要挽狂瀾於未到,扶大廈於將傾。”
一個尖銳的女性聲音說到“狗屁道理,國家之爭、民族之爭,在戰場、在謀略,不在書本,不在道理,隻知道耍嘴皮子,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一個蒼老的聲音一聲歎息,說到“你要他站得更高一些,他如果僅作一個讀書人,能站多高。到底還是道更高一些。”
一個聲如洪鐘卻若即若離的聲音說到“阿彌陀佛,施主剛才一番言論,跳出了一個小因果,卻跳進了一個大因果裡了。”
隻不過,這些聲音,這些學子卻聽不見。此後,又有些學子問了些問題,先生依舊笑容和煦,徐徐善誘。
最後,劉先生說到,我也問你們一個問題“憑心而答就好。你們未來之誌是什麼?”
姚複聖答道“希望如張先生所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項懷英答道“及第登科搏功名,金榜題名得狀元。”
李洞玄答道“問青牛何人騎去,有黃鶴自天飛來。”
李去病答道“先生,學生之誌乃是希望做聖賢之人,懷慈悲之心,作逍遙之遊,除不平之事。”
劉先生說道“你們的誌向都很好,合乎心,近乎理,不過未來的路很長,可順乎心理,邊走邊看。”
李去病問道“敢問先生之誌也?”
劉先生笑著說道“做能做之事,發能發之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如同螢火一般,在黑暗裡點亮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