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活菩薩,不折不扣的是個活菩薩。”
“那李大哥,姚家鎮還去嗎?”
“不去了,不去了,去了恐怕回不來了。”
臨近黃昏,春風吹著剛剛開始發芽的柳樹,姚家鎮邊的玉清河岸渺無人跡,幾艘小漁船橫七豎八的浮在河麵上,一隻烏鴉遠遠地飛過來,落在岸旁係船的木樁上。
官道上,有三個人一步一步走來,為首一人臉已被人削去了一半,隻剩下半個鼻子,一隻眼睛,一隻耳朵,好在他的雙手雙腳都是全的,不然會讓人覺得他天生就是“半個人”。
左邊一位是很斯文、很秀氣的文弱書生,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上,總是帶著微笑。
右邊一人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眼如火炬,鼻似鷹勾。
隻見“半邊臉”說道“王致庸那個蠢貨,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自己護送的是什麼,還真以為是秦老賊送給完顏宗弼的賀禮。他娘的,要真是賀禮,能讓他走到姚家鎮?”
“高廋黑”說道“柳大哥,你說這次群龍混雜,這天大的機緣能落到咱們手上嗎?”
“白書生”說道“田三弟,富貴險中求嘛。你我能否鯉魚跳龍門,在此一舉。再說臨行前教主說這次任務隻可智取,不可力敵。”
“半邊臉”說道“二弟說的是,山上風大人易倒,江湖水深船常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突然,三人停住了腳步,因為姚家鎮外的舊官道上,有個和尚規規矩矩地坐在路中間,閉著眼。
說來奇怪,天空明明下著細細小雨,地上明明很是泥濘,但老和尚衣服雖然很破,卻很乾淨,腳上草鞋雖然也很破,卻也很乾淨。
和尚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輕輕喝道“三位施主,前麵就是苦海,轉身才是彼岸,你們還是請回吧。”
柳無心咯咯一笑,笑道“和尚,你認得我們三?”
和尚仍然沒有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柳無心、肖春雨、田伯光,摩尼教三大護法尊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柳無心說道“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人認得我們三,難得!難得!難得!”
突然,柳無心周邊雨滴飛揚,快速地形成一個水幕漩渦,朝和尚飛馳而去,然後柳無心笑道“大道在前,阻我路者,仙佛可殺!”
和尚任由水幕漩渦砸在自己頭上,仍是微微一笑。
柳無心臉上的笑意卻就此收斂,一股濃烈的殺伐氣息充斥這官道上,唯一的一隻眼睛眼角的皺紋被奇異熒光潤平,一柄長劍從背後脫鞘而出,直奔和尚而去。
肖春雨則一股滾滾熱氣從身體迸發而出,天空中飄下的雨絲全部調轉了方向,不再下落,而是射向和尚。
田伯光則手持一把鬼頭刀,朝和尚重重劈去,一股刀氣在地上畫出以到深約數寸的溝壑。
和尚用手輕輕一揮,一道道金色勁氣組成了密不透風的氣牆,從遠處望,就像在天地之間陡然豎立起了一個巨大的金鐘。
圍繞在和尚四周,驟然發出一聲聲異樣的裂響,頃刻之間,當當當三聲重響,三人所使神通被一一破解。
柳無心僅僅剩下的一條眉頭緊皺,雙手手指掐訣,十指之間,飄出點點幽光,縈繞指尖。
田伯光全身上下各大關節處傳出黃豆爆裂的清脆聲響,如過年節的鞭炮響,長刀當立。
肖春雨緩緩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一股“持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勢自然而然迸發而出。
三人雖說柳無心是大哥,但其實論實力,肖春雨則是最強的。
肖春雨所持長劍,名為“寒光”,是一把地地道道的宗門法寶,鋒利無匹,使得肖春雨膽敢自稱“五境之下,一劍敗敵”,少有質疑。
這時,肖春雨對柳無心和田伯光說道“大哥、三弟,幫我掠陣”。
原來三人為了對付硬茬,聯手練就了一套左右互博的陣法,名喚“刀劍錯陣”。
說罷,柳無心使用“幽冥氣”,掠向左側,攻向和尚。田伯光持刀向右急奔,臨近和尚,迎風一斬。
電光火石間,柳無心再掠向和尚後側,使出幽冥鬼爪。田伯光則急回和尚前邊,持刀迎風再斬。
整個陣法,靠的是配合默契,移形換位。
奇怪的是,並未見肖春雨。
突然,一抹白虹從天而落,快若奔雷,勢若閃電,刹那之間撕開戰場,一劍戳向和尚。
一劍戳中,毫無懸念。
肖春雨麵帶微笑,有趣又無趣,以後是不是要改一下稱謂“春雨劍前,五六無彆”。
但是下一刻,肖春雨就要暴掠而退,因為接下來一幕,讓他畢生難忘。
一直端坐在地上的和尚並沒有離開地麵,左手兩指夾住“寒光”,右手抓住了柳無心的手腕,一腳踢飛了田伯光的鬼頭刀。
然後和尚雙手同時一抖,轉瞬之間,三人口中噴出一口血箭,紛紛頹然如折翼的飛鳥往後崩飛出去。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妄。
和尚倒持劍,將寒光劍從肖春雨的手中奪了出來,然後又送了回去。
和尚微微一笑,有點瀟灑寫意。
隻見和尚低頭佛唱道“去吧,去吧,還這一方天地,暫時清寧。”
北邊一個和尚,帶著一個駝背女人,來到姚家鎮玉清河的小橋邊,小橋正中間坐了一個和尚。
和尚正垂眉閉目,手撚佛珠,低聲佛唱“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告須菩提……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
這時,南邊也來了一個和尚,也來到了小橋邊。南邊和尚對坐在石橋中間的和尚說道“你這端坐佛唱,裝腔作勢,沒有菩薩相。”
北邊那個和尚說道“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說罷,南邊和尚和北邊和尚哈哈大笑,兩人重歸於一人。然後緩緩走向橋上端坐的和尚,兩人又複歸於一人。
看得駝背女人驚掉了下巴,燈籠掉到了地上,雙手微顫,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