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殿!
寧遠殿的飛簷上坐著一個人,身邊放著人事不知的一具軀殼。
屋簷上的大哥正在擦一把匕首,匕首上散發出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轉瞬即逝。
讓人覺得,在這樣無邊無際的秋雨中,一切都可以被衝刷乾淨。
那人正是朱珵燁,他身邊躺著蘊才人被抽去了魂魄的軀殼。雖然沒有任何知覺,朱珵燁還是將身上的披風接了下來,給她蓋上。
屋子不遠處,寧遠殿的後門上,被朱珵燁手刃的刺客靠在門邊上,等一下來接應他的人等的不耐煩了,應該就能看到刺客的屍體。
刺客的魂魄被朱珵燁打散了,消失在秋風秋雨裡。
在無邊無際的秋雨裡,一切都可以被衝刷乾淨,除了罪惡與貪婪。
“小蘊砸,這裡也不太安全,朕把你送去慈恩寺裡,你在那邊略待幾日。等風頭過了,朕就過去把你接回來哦。”
匕首擦乾淨了,朱珵燁將匕首入鞘,伸手戳了戳蘊才人的臉。十四歲的小姑娘,臉上還帶著肥嘟嘟的肉,戳起來手感非常不錯。
他沒著急離開,而是坐在屋簷上,抬手給自己撐起來一道屏障,讓淅淅瀝瀝的秋雨從身邊落下,完美的避開了他自己。
這樣待在屋簷上,可以看見雨霧蒙蒙的大明宮裡,各宮各院點著燈,妃嬪宮人皆做著自己的事情。
閒聊,繡花,下棋。
甚至有人踏著雨,歡天喜地的出來串門,手上拎著食盒,說是今日包了餃子,邀請小姐妹一同吃兩口。
他們相處的太和諧了,顯得朱珵燁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好像誰也沒有因為見不著皇帝,就過得淒涼愁苦,每日鬱鬱寡歡。
也不是沒有,鄭妃就總是惦記著朱珵燁。
想到鄭雲英,朱珵燁將手伸到屏障外,讓雨點落在他的手掌上,手心裡有虞君扣給他的紅印被他用烙鐵燙掉了,雨點落在手上,什麼感覺都沒有。
“即使是假的,其實也挺好的,好歹還有人惦記著我。”
朱珵燁低聲喃喃自語,轉而他想起了彆的事,自嘲地笑了起來。
坐了一會,他才想起來,蘊才人的這具軀殼還在雨裡淋著。朱珵燁把屏障稍微擴大了一點,讓蘊才人躺在乾燥的屏障下邊。
他拿手摸了摸蘊才人的衣服……真不是故意的,好好的衣服全濕了。雨水順著蘊才人的額頭往下淌,看著感覺這孩子賊可憐。
“你看朕就是很靠不住,能顧著自己的時候,堅決不會多看一眼旁人的……所以你還是去慈恩寺裡,暫時當幾天小尼姑吧。”朱珵燁搖頭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正好就看見廊下富春姑姑急急忙忙地喊人,大聲嚷嚷蘊才人不見了。
他身後跟著的小鬼更是急躁。
小鬼揪住一個路過的鬼魂,揮著拳頭凶巴巴地問,剛剛都是誰靠近了寧遠殿。
“你看他們多著急,朕怕她們待在這裡閒出事來,正好給她們找點事做。”
朱珵燁像一個惡作劇中的孩子,看著這麼多人被自己逗得團團轉,心裡感到了謎之高興。
“反正等會他們就又無所事事了。”他仍舊自言自語,蘊才人如果知道,多半會詢問一下當今聖上的精神狀況。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等下趙皇後會過來,和院子裡慌亂的眾人說,蘊才人被她接走了,眼下正躺在長信宮裡,由她親自派人來照顧。
長信宮上上下下都不是吃乾飯的,他們全部都長了同一條舌頭,可以讓整個大明宮逗不會有彆的聲音。
“我們該走啦,小蘊砸。慈恩寺還是挺漂亮的,你以前……還挺喜歡那裡的。”
朱珵燁打了個響指,給遠在長信宮辦公的趙皇後發出訊號,他知道不遠處的長信宮,趙皇後一直在等待這個信號,現在應該會拿起門邊的雨傘,撐著女官青瑤的手出來。
過不了多久,人就會出現。
都交給她咯,皇後趙圖南辦事一向穩妥,至今沒出過差錯。
是以他沒再多看院中的情形,起身把蘊才人扛在肩膀上。富春姑姑已經喊來了一群侍衛、宮女太監,人聚集在院子裡手足無措,看起來很是熱鬨活潑。
誰都沒有看見,不遠處後屋的房簷之上,朱珵燁正扛著蘊才人向遠處急速地閃過,在他雙腳離開屋簷的一霎那,遮擋住他的屏障陡然消失。
雨點頓時落在了屋簷上,浸濕了琉璃磚瓦。
不遠處的翠微宮,院內靜悄悄的。何良娣伸手敲了幾下院門,開門的是蔻玉,像是一早就知道她回來似的,高高興興地側身將她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