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殿！
“陛下？陛下？”
夜深人靜時，蘊才人等虹玨睡下了，便將頭蒙在被子裡邊，對著朱珵燁給她的木頭塞子喊話。
木頭塞子似乎變成了普通的木疙瘩，紋絲不動，一聲不吭。
“陛下？出事了額，你是不已經睡了……”
現在是戌時了，打更的太監剛剛經過翠微宮。因為她病著，翠微宮今日熄燈熄的格外早。
在蘊才人好說歹說的勸阻下，虹玨現在已經在外間睡下了。寂靜的夜晚，窗外的雨漸漸停下了，打更的梆子聲傳了很遠。
木塞子仍舊沒有動靜，蘊才人等了一會，隻得判斷朱珵燁現在還有彆的事。
“那我明日再跟你說啊，我也睡覺了。”蘊才人將木塞子放在耳朵裡，側身看了一眼門外，見自己蚊子哼一樣的聲音並沒有驚動虹玨，便放心地躺下了。
睡夢裡，她夢見朱珵燁正趴在雪地裡，肩頭中了兩箭。他的戰馬倒在他身下，鮮血汩汩流淌。兩個人的血剛流出來，就混合在一起，結成了冰。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北境嗎，陛下遭遇伏擊了？
“他快死了。”
青衣仙人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和蘊才人肩並肩站在朱珵燁身邊，看著這一幕。蘊才人試著往前走了一步，發現自己的鞋子踏在雪地上，冰冷刺骨的觸感真實極了。
不是夢！
她來不及多想，打算跑過去救人。朱珵燁就在一步開外，眼睛都還是睜著的。
沒等她跑上去，青衣仙人一把拽住了她，手像簽字一樣，抓的蘊才人的手臂疼極了。
“他馬上就死了，你以前可是很想殺他，現在他成了這副樣子，你開心不？”青衣仙人的眼睛像小鹿一樣，看著慌張的蘊才人。
蘊才人的嘴啊啊地發出含混的聲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失聲了。
開心啥啊我啥時候想弑君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住了。
“你救不了他。”
青衣仙人聲音溫和極了，就像是在說無關生死的小事，甚至帶著幾分哄孩子的耐心。
見蘊才人不開竅，神仙又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他就要死了。”
蘊才人的嘴巴開開合合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得發出嗚嗚的聲音，焦急地看著青衣仙人。
你倒是救一下他啊，這不是還在動彈嘛！
“為啥要救啊，你以前很想殺了他，吃飯睡覺都在想。”青衣仙人看著她，滿臉寫著“你這個人不可理喻”。
蘊才人掙脫不開她的手，也推不開拿道無形的屏障，氣急了準備咬神仙的胳膊。
神仙反應比她快，一揮手，蘊才人整個人都已經飛了出去，狠狠摔在雪地上。
“你確定你打算救他啊，那救吧，我幫你。”
青衣仙人說著，衝蘊才人揮了揮手。那動作很像是在趕走一隻討人厭的蒼蠅。
醒來之前，蘊才人看見青衣仙人臉上的神情。
那神情怎麼描述呢，大概就是很明顯的……
不屑一顧。
滿臉都寫著“我看不起你”，好像多看蘊才人一眼都覺得浪費感情。
似乎在說，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蠢的人。
蘊才人仰麵醒過來，雪地裡冰冷刺骨的感覺消失了，她躺在鄭妃柔軟溫暖的床榻上，耳塞裡傳來朱珵燁的聲音
“小蘊砸，乾啥啊？”
那聲音虛弱極了。
“陛下你咋了，你剛才是不受傷了，你現在在呢？”
蘊才人驚得翻身坐了起來，心想自己不可能事通靈了吧，剛剛見到地不會事……
她拚命壓低聲音問道“陛下你是不是遭遇伏擊了？”
朱珵燁似乎輕輕笑了一聲“這孩子開竅了，知道關心一下朕了。朕現在發現，你有做寵妃的潛質啊，保持狀態繼續努力，朕很看好你。
啥玩意？
蘊才人皺著眉頭又確認了一遍“你真沒事？”
雪地裡，朱珵燁看了一眼肩膀。箭從後背射過來，直接把他射穿了。
不久之前，他從大明宮回到北境。
北境入夜要早一些，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按照約定好的，朱珵燁回來之後和鎮遠將軍一起出發，騎著馬往敵營跟前湊過去，想親自看看北遼國那座著名的玉門關。
箭是從山崖對麵射過來的，鎮遠將軍的馬受驚了，連人帶馬跑得無影無蹤。他就不一樣了，馬也死了，人也摔了，還挨了兩箭。
但是真幸運啊……
朱珵燁看著肩膀上紮出來的箭頭，笑了起來。
真幸運啊，沒有當場斃命。
真幸運啊，林顧之亂的時候，他在京都做過的事，好像就要隨著他的死完結了。
真幸運啊，天譴……天譴都來不及趕來收了他。
死的太突然，天譴如果來了，也隻能無功而返了。想到大昭即將要到來的天譴，朱珵燁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笑了起來。
片刻之前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居然還聽見了這個小家夥的聲音，不知道宮裡又發生了什麼新奇的事，小家夥迫不及待地準備告訴他。
“我真沒事，挺好的。”朱珵燁打起精神，想著以後就見不著了，心裡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