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想到身後事,他沒什麼好擔心的,心裡踏實多了。
出征之前,趙皇後問過他,要是一不留神死在北境該當如何。
他回答,他已經把詔書寫好了,順便把詔書教給了趙皇後,而且勞動模範蕭丞相也知道這件事。
他的皇位……
會被傳給侄子。
蘊才人聽著朱珵燁溫和的聲音,放下心來,捂著嘴小聲跟他說剛剛發生的事。
“嚇死我了,沒事就好啊!我剛才做了個噩夢,還以為……哎算了不說這個,對了,今天晚上何良娣過來找我了,你能想到她給我帶來了什麼嗎?”
朱珵燁伏在已經漸漸僵硬的戰馬身上,咬了咬牙,倒過來一口氣。
“帶來了什麼?”
“我的青玉簪子,我母親給我的。哦你不知道吧,其實巫族的人也不都是巫術高超。就比如我,每次施法都得借助法器,母親給我帶了好多過來,我那個簪子用著很順手。”蘊才人聽著朱珵燁越發沉穩的聲音,心裡也慢慢平靜下來。
“那就好,你先彆管她為什麼給你。”
朱珵燁感覺,時間不宜浪費了,這波要是浪了,可能真的會釀成大錯。
出於形式主義,還是應該認真交代幾件事。
“小蘊砸,你先彆管這件事,你聽朕說話啊。”他打斷了蘊才人,狠狠拽住了戰馬的鬃毛,以此來緩解劇痛。
“你可能這幾天就找不著朕了。不過你彆著急,戰事緊迫,朕顧不上也是常事。你明日一早,就去見趙皇後,最近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你要信任趙皇後,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她不會害你。”
“還有……”
朱珵燁抬眼往遠處看了一圈,沒有人發現他。
實話說,他有點不甘心,自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彆人家的皇帝駕崩,都是躺在養心殿的龍床上,床邊跪了一地的兒女,還有大老婆小老婆,沒等皇帝咽下氣,這些人就已經嗷嗷地哭了起來。
對比之下,朱珵燁的處境有點淒涼。
“嗯嗯我記下來了,還有什麼?”蘊才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沒聲兒了,催促了一聲。
“還有,朕跟你說個秘密吧。”
朱珵燁到現在,也仍舊有點顧慮。萬一他沒死呢,豈不是很尷尬。
“啥啊?”
“你們家,不是把你表姐也送進宮了嗎,姓顧,是不是?”朱珵燁說的很慢,他快沒力氣了。
這一邊,蘊才人緊張了起來,手攥緊被子。原來朱珵燁知道顧家表姐的事,她以前從來不敢問這件事。
“啊,咋了?”
見朱珵燁又沒聲了,蘊才人便繼續催促道。
“她還活著,但是已經換了模樣,其實她就是……”
昏過去之前,朱珵燁抱歉地想,真不是故意留了半句話的。剛剛廢話說的有點多啊,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他這個不著調的性格,當皇帝真的是國之不幸。
朱珵燁身邊,有虞君身穿一襲青衣緩緩走到跟前。神仙出手,將他肩頭的箭薅了出來,又看了一圈四周,將地上的血跡擦去。
有虞君彎腰,從朱珵燁的腰間解下沒有銅舌的鈴鐺,拿在手上搖著。
伴隨著鈴鐺的嗡鳴聲,朱珵燁慢慢睜開眼睛,就聽見青衣仙人溫和婉轉的聲音“沒意思,臨死之前你也不說點有用的,我還以為會說出什麼肉麻惡心的話來,專門多聽了一會。”
“……”
朕是九五至尊,朕不跟您計較。
您不是正經神仙。
“滾回去吧,天譴的事我幫你頂三個月。記住了,就三個月,你把所有事安排明白。”有虞君彎下腰,直接把朱珵燁拎了起來。
三個月,時間好緊迫。
北境的戰事都收拾不利索,顧家的事也來不及去解決。
“一年吧,您再稍微努力一下,三個月啥事都乾不完。”朱珵燁撓了撓頭,開始跟神仙討價還價。
有虞君教的,做君王不能太要臉,不要臉一點,能辦成不少難事。
朱珵燁嘿嘿一笑,看著有虞君,似乎並不知道剛剛要是有虞君不出手,他現在已經可以去投胎了。
反正一年比三個月長不了多少,隻不過是翻了四倍而已。
神仙笑著端詳他,似乎在說你自己覺得可能嗎。
朱珵燁也笑著看向神仙,似乎在說朕覺得這個要求沒毛病。
“你知道你剛剛挨的這一箭是誰給的?”有虞君繼續看著朱珵燁,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憐憫。
朱珵燁也看著有虞君,他臉上長了一雙桃花眼,像女孩子的眼睛一樣秀氣好看,此刻眼底一片嘲諷。
他沒有回答,而是看著腳下的雪地裡,自己的戰馬也醒轉過來。戰馬嘶鳴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朱珵燁翻身上馬,看著有虞君,絲毫沒有對神仙的敬畏。
當然也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朕路上不放心,勞煩有虞君陪同朕一起回營。”
有虞君仰著脖子,笑著看相朱珵燁,滿臉的平靜祥和,溫和地回答
“滾。”
戰馬得到神仙的神諭,撒開蹄子就往營長奔去。奔到一半,被朱珵燁死死拽住。
皇帝陛下使出全身的力氣,就拔刀差殺馬了。
“傻瓜!那是敵軍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