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鋒!
潛鋒正文卷第213章混民國的範兒糾雲寨的慶功盛典,以鬨劇開始,以正劇結束。
幾乎每一個人,都得到了犒賞。那些奔襲冷水坑的參戰人員,每人兩封銀元,外加一壺酒和幾尺布,立功的另算,傷者亡者撫恤加倍。留守山寨的娘子隊和孩兒兵們,每人二至五塊大洋,外加半壺酒和一隻雞鴨……獎勵發放到最後,連在盆珠腦被俘的那些兄弟,也都獲得了一斤燒酒半隻雞鴨,以資撫慰。一時之間,全寨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從這場罕見的勝利中獲得了實際利益,山寨的士氣大為振奮。
牛二作為客人參戰,不但犒賞翻倍,還在慶功宴上與謝指揮同席,玉麵鼠兄妹和三哥九哥等眾頭領輪流向他敬酒,極儘恭維之能事,實為平生僅見的高光時刻。
然而,翌日從宿醉醒來的牛二,卻為自己在慶功宴上的得意忘形,而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昨晚的慶功宴上,他光顧著喝酒吃菜、吹牛打屁,居然把這些天來一直念念不忘的軍火買賣給忘了。
因為,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這次罕見的逆風翻盤裡,糾雲寨不但成功地救出的自己被俘的兄弟,還毫不客氣地對生死大敵——駱屠戶進行迎頭暴擊。在重重削弱他的靖衛團、大量繳獲馬騾牛羊、布匹錢糧的同時,也讓整個山寨的武器裝配煥然一新。
現如今的糾雲寨內,少年隊娘子隊手上的梭鏢土銃,消失了;一些戰鬥人員原先使得還算順手的快槍連子,不見了。此外,還有一些儘管老舊但性能仍然優異的洋槍,以及數量不多的七八成新的漢陽造,也都被棄如敝履、束之高閣。
牛二爺早瞄上了那些替換下來的武器。
在石鼓村,牛二跟雞窩和謝指揮合夥,繳獲了樂萬通一筆不義之財,加上昨晚慶功盛典上,又發放了四封銀元半匹騾子,現如今的牛二爺,幾乎快實現財富自由了。
經過這些天的經曆,牛二也鬨明白了,這年月光有錢有糧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有人有槍。因為,你光有錢有糧,這錢糧還不一定是你的。相反,如果你有人有槍的話,有沒有錢糧,那就不那麼緊要了。因為,那樣的你,很快就會順理成章地有錢有糧起來。
對此,謝指揮曾有一句論斷混民國沒幾條人槍,出門你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牛二深以為然。
於是,他決定拉起自己的隊伍,打造屬於自己的武裝。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槍支彈藥問題。
糾雲寨替換下來的那些武器,全都收納在威義堂後的庫房裡,掌管庫房的,就是俏飛燕俏掌盤俏大當家。
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
眼見日上三竿,牛二慌忙爬起來,胡亂洗漱一陣,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忙忙地去威義堂的側院裡找謝宇鉦。
因為,幾天前牛二曾試著跟謝指揮商量了一下,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當時,謝指揮聽了,二話不說,立馬拍起了胸膛,表示牛二哥的事,就是他謝宇鉦的事,說沒說的,這樁軍火生意,包在他身上了。
然而,門口的守衛卻告訴他,謝指揮今兒閉門謝客,無論什麼人,無論什麼事,一概不見。牛二摸出老刀牌,給兩個守衛各派上一根,又聊上幾句,才知道原來今天天剛麻麻亮,以三哥九哥為首的一乾頭領,就輪流來拜訪謝指揮,誠摯地請求他在山寨裡多住上些時日。
謝宇鉦不勝其煩,隻好閉門謝客。說不管誰來,不見不見,統統不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
吃了閉門羹的牛二無奈,隻好直接去找俏飛燕。
俏飛燕卻被三哥九哥叫到虎嫂那兒去了。
牛二又穿過村中的田野,來到虎排所在地。
虎排的崗哨就沒這麼客氣了,他們見牛二麵生,說俏掌盤他們正在開會,有什麼話,等開完會再說。
牛二隻好等著。
盛夏天時,日頭很毒,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的牛二就額頭見汗,這時恰見盧婷那個黃毛丫頭,正和虎子一幫孩童在坪中央的大枇杷樹下玩耍,便信步過去,在一塊石上坐下。
儘管,陽光無法穿透枇杷樹的濃密枝葉,樹陰下十分涼爽,但四下裡沒有一絲兒風,蟬兒又在樹上不知疲憊地狂吟,眼見日頭升到天中,俏飛燕仍未出來,心裡有事的牛二,不由得愈來愈煩躁。
此時,旁邊的盧婷正在兜售著什麼“虎子,謝指揮這根教書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牛二抬頭望去,就見盧婷手中揚著一根一頭焦黑的竹枝兒。
這竹枝兒,昨兒牛二曾在寨門口見到過。當時,謝宇鉦拿它在石壁上寫字,教孩子們唱歌。
不知怎地,現在它落到了盧婷手裡。
牛二覺得,盧婷把它稱作教鞭,倒也沒什麼問題。隻是,這麼一根明眼人一望便知是一根普通竹枝的棍兒,盧婷這黃毛丫頭居然要拿它換錢換東西,這也太兒戲了吧?
然而,令他大跌眼鏡的是,圍在樹下的孩子們卻無人質疑,一個個眼裡閃著仰慕而渴求的光,那個虎子的神情更是迫切,隻見他睜大眼睛,定定地望著盧婷,結結巴巴地央求道
“想、想要啊,可、可我……隻、隻剩下三個彈殼兒,能、能成麼,婷丫頭?”
“三個彈殼?那可不成!”盧婷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同時還揚起下巴,哼了一聲,道,“最少也得……五個彈殼兒,不能再少了。虎子,你要是沒有,我就賣給彆人了哈。”
“喲,虎子,怎麼搞得?連五個彈殼兒都拿不出來?這可是謝先生的東西,謝指揮拿它用兵如神,救、救了我們整個山寨!多、多膩害呀。”旁邊的孩童小聲嘀咕。
人群裡響起一個女童稚嫩的聲音
“對呀,我阿爸說,謝指揮就是用兵如神……哦,對了,婷丫頭,昨兒你姐姐十六妹也用過這鞭子,當時拿它打謝指揮。”
“啊?謝指揮那麼膩害,俏掌盤也敢打他?”
“再膩害,也不能打謝指揮呀!謝指揮可是救了我們全山寨呀,寨裡哪個不說他好呀?”
“就是。婷丫頭,你姐也太霸道了喔,竟敢打謝指揮?難怪,剛才大家都說,都說謝指揮不乾了,要下山去。”
牛二聽了,不由霍地心驚姓謝的這就要走了麼?這麼快?哎呀,那自己的軍火采購,可得趕緊了。這時,盧婷那丫頭生氣了,隻見她瞪起眼睛,揚起手中的竹枝,指向一個孩子,叱道
“狗東,你胡說!我姐根本沒打謝指揮!姐姐、姐姐她,她……喜歡,喜歡都還、都還來不及呢,”盧婷似也覺得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有些難為情,聲音越來越小,“又、又怎麼……會、會打他呢?”
“喲,這還不簡單,婷丫頭,嬸娘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嘛?嬸娘們都說,謝指揮又能打仗,又會讀書寫字,人又好看,你姐姐會什麼?就光會打槍。這樣哪配得上人家。”
“胡說!我姐那麼漂釀,怎麼會配不上呢!”
“漂釀是漂釀,但不能識字,就是個山貨!”
“死狗東,你才是山貨,你全家都是山貨!我打死你個山貨崽子!”盧婷尖叫著跳過去,揚起手中的竹枝,朝著那個叫狗東的孩子,啪的就是一下。狗東慘叫一聲,抱頭鼠竄著躲到彆人身後去。
盧婷猶不解恨,兀自罵罵咧咧,好一會兒,忽然記起什麼似的,霍地看向虎子
“虎子,這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
“呀呀,虎子,還等什麼?有了這、這個,你也立馬就能識字,長大了也就像謝指揮一樣膩害!”
“對呀,謝指揮腦子那麼靈光,看吧,這本來是指揮作戰的指揮棒,但為了寫字,他就放進灶膛裡燒……燒了一下,就做成了一支筆,多膩害呀?”
孩童們紛紛瞪大了眼睛,露出夢幻般的表情。
“婷丫頭,謝指揮是真厲害!”一個孩子揩了一下鼻涕,接口道
“對,我阿爸昨兒和幾個人喝酒時說起謝指揮,都佩服得不得了……有人還說,要是能把謝指揮留在山寨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們就再也不怕駱屠戶了!”
“把謝指揮留在山寨?那還不簡單?關起來不讓走就是了。”
那個狗東的話音剛落,馬上就遭到了群嘲“做夢吧你狗東,把謝指揮關起來?謝指揮那麼厲害,隨便一舉手,就滅你幾回了,還想把他關起來?”
“狗東,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娘呀?被你阿爸一關,打上幾頓,就不跑了?”
“就是,寨裡嬸娘們都說,你阿爸又喜歡喝酒又喜歡賭錢,也就你娘這樣的膽小鬼,才會乖乖做你阿爸的媳婦,你娘簡直是膽小鬼!”
“花豬兒,誰是膽小鬼?你再說一句。”
“再說一句怎麼啦?就說你,就說你。狗東膽小鬼,膽小鬼,喝臭水。臭水臭,沒得救……”花豬兒兩手叉腰,瞪視著狗東,嘴裡唱歌似的念著。
“你……”那狗東捋起袖子,上前與花豬兒對視著,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旁觀的孩子們紛紛起哄叫好,慫恿他們倆快打,快打,彆磨蹭。牛二樂了,嘴角浮上笑容,饒有興致地看過去。
紅錢紅豬肉
誰知對峙的兩人鬥雞似的瞪視半晌,誰也不先動手,隻有狗東的眼睛越來越紅,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嗚嗚的抽噎著,一邊揩著眼淚往外走
“嗚嗚,我告我阿爸去,花豬兒你欺負人,你欺負人,嗚嗚嗚嗚……”
眼見狗東走遠,樹下的孩子們紛紛興災樂禍起來“哈,花豬兒,你敢招惹狗東,膽子真肥。你不曉得狗東阿爸是專門給人放血的麼?”
“哇,花豬你慘啦你慘啦,你阿爸那麼瘦,你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狗東阿爸!”
“哈哈,花豬兒,叫你那天搶我泥鰍,現下報應來了罷?哈哈……”
經過這麼一鬨騰,盧婷那丫頭的發售大會就進行不下去了,隻見她氣嘟嘟地持著竹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目光忽地對上那個花豬兒,恨恨地說道“花豬,狗東他阿爸是出了名的遭凶,等著吧,他能把你打出屎來!”
那花豬兒下巴揚起,睥睨著四周,哼了一聲,兀自強嘴“我不怕!我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