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毫不示弱“這麼些走私的勾當進出你工部地界,你能不知?要不就是你賈大人無能,要不就是你存心裝蒜!”接著跪著拱手向姬燮一禮,道“陛下,這些年臣暗中查探,每次在嶽陽工部備用糧倉進出的走私物品,數額頗大,就連涉及搬運的夥夫也不少,您聖明下令嚴查,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姬燮心裡冷笑這些年你暗查這麼多怎麼早點不報,非要等到你兒子出事了才報?不過也沒有當場戳穿他,順著他的話道“嗯,此事確實需要繼續深追。燕卿,對於這個嶽陽的備用糧倉,有無相應證據?”
燕辻躬身行禮“回稟陛下,由於孫連海親筆罪狀中有交代,故刑部也有追查,找到了幾個負責搬運的雜役,據他們口供,每次走私貨物到時,都有方天化的身影監工。”
方舟背後一涼,姬燮冷聲道“方卿,這你作何解釋。”
方舟連聲道“陛下恕罪。這些都是小兒被奸人麻痹,做了他們的走卒。”然後睨了一眼燕辻,道“燕大人好心機呀,這些監工難道隻看到我兒天化一個人身影嗎?難道沒有彆人?!”
燕辻一慌,又向姬燮行禮道“陛下,據雜役口供,他們確實看到幾個人身影,隻不過隻能認出巴陵郡守方大人的獨子,況且方天化逢人便說他的身份,因此他們記的十分清楚。”
方舟冷哼一聲“這也好辦,將杜子寧和刑部關押的雜役都帶上來,讓他們認認便知。”
“嗯。”姬燮點頭道“方卿言之有理,姬安,就依他的意思把人都帶上殿來。”
“是。”
姬公公正差手下內監去辦事時,旦平出列躬身一禮,道“陛下,臣也有幾個人證要帶上殿,還請陛下恩準。”
“哦?”姬燮長眉一挑,道“照準。”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內監和玄甲軍將杜子寧以及刑部關押的涉案的三個雜役帶了上來,姬燮下令讓幾個雜役指認是否認識杜子寧。
三人細細瞧了瞧跪在地上不住顫抖的杜子寧,互相交換眼色,有些不知所措,然後在殿內四下張望尋找有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但是結果讓他們失望了。
其實這三人都是榮親王姬秀手下師爺馮丙全安排的,自然在殿內找不到這位師爺身影。而馮丙全又讓他們先隻呈報是由方天化主使,其他人並不知道姓名。如果真讓他們指認,便據實相報。
隻是這據實相報,實在讓他們摸不著頭腦。現在據實相報的話,自己是能認出麵前這個抖得像耗子見了貓一樣的人影的。
去逑喲!你讓老子說老子就直說了。
其中一個雜役指著杜子寧道“就是他!方爺旁邊那個人就是他!”
杜子寧腦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嚇得身子比方才顫抖得更厲害,臉直接貼在了地上,真希望這樣就能鑽到地底下去,一了百了。
“杜子寧,你有何話說?”姬燮冷冷看著他。
杜子寧沉默片刻,終於鼓起勇氣抬頭道“陛下恕罪!這些都是方天化脅迫微臣乾的!微臣自幼長在嶽陽,方天化仗著他爹方舟郡守在巴陵一手遮天,對微臣百般威脅,微臣被逼無奈才隻能受了他的脅迫!還請陛下明察!”說著側頭偷偷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的榮親王姬秀,但對方身影並沒有任何反應,哪裡知道他心裡正暗笑,現下局麵都正順著他的心意在發展。
姬燮沉吟一聲,現在兩邊各執一詞,一下子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簾幕後響起了南宮玥的聲音,這位太後鮮少在殿內發話,這一次顯得有點破天荒了“杜卿,此事你怎麼看?”
所有人都明白她口中杜卿並不是杜子寧,而是他的父親禮部尚書杜漸。
杜漸並不多看狼狽不堪的杜子寧一眼,出列躬身一禮,道“請陛下、太後恕罪,是臣管教無方,才出了這麼個逆子。但逆子雖然頑劣,也絕不會做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多半是受人挾持。臣自請將其禁足在京城府中十年,不得出門半步,讓其重新做人。”
十年!
人生又有幾個十年。
看似無情,卻也是一個父親如山一般沉重的慈愛。
是啊,這天下又有哪個父親不護子的呢?
姬燮麵上動容,想到當初杜漸在宮中與自己幾乎朝夕為伴,對自己循循教導,也是十年。耳旁仍能回響起他的諄諄教誨,禮樂、詩書、君臣、天下,那些畫麵想之就讓心中既暖又沉。為了教導和輔佐自己,麵前這個枯瘦的身影放棄了教自己的親兒子,是一種怎樣的犧牲啊。
姬燮幾乎要泫然泣下,正在猶豫是否要答應杜漸所請,方舟咬牙寒聲道“好一個杜大人呐!好一個陛下恩師,好一個國家棟梁!為了兒子連臉麵也不要了。你的兒子就可以禁足了事,那我的獨子冤死又找誰說理!”
方舟的話音回蕩在偌大的朝陽殿,久久不能平息。
就在死一般寂靜的時候,殿外傳來內監通報的聲音“旦大人證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