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封都話裡有話,趙福生聽出來了。
“看來上陽郡鬼禍,有人不想給我將領敕命。”她試探了一句。
謝景升心中一驚,看了封都一眼,急急的道:
“是有一些爭議,不過興許是我們回京時間短,來不及說清楚的原因。”
封都歎了一聲:
“小謝,你還是急了。”
謝景升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領悟過來:趙福生本來隻是懷疑,自己這樣一解釋,反倒是將鎮魔司內部的矛盾擺到了明麵裡。
他有些懊惱。
封都倒是平靜:
“鎮魔司的人如今都是各懷厲鬼在身,有力量之下,彼此不服也是常理。”
上陽郡案子歸封都管,謝景升受他照顧,算是他的人。
而趙福生一行人與封都聯手,落在其他眼中,也是封都的‘羽翼’。
此次上陽郡案子後,封都為趙福生請封,在其他人看來就是增持自身勢力的舉止。
想明白這一點,趙福生道:
“過程如何我不管,該我們的不得少半厘,不給我的,我就自己取。”
封都神色如常,笑著說了一聲:
“那自然是。”
反正話已經說開了,他道:
“不過上陽郡的案子許多人可能內心各有見解,你在上京這段時間,興許會遇到一些質疑。”
趙福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她已經明白封都的意思。
鎮魔司並非鐵板一塊。
臧君績是後漢初代的帝將,是製定了鎮魔司法則的先驅。
他對鎮魔司的影響很大,如今鎮魔司的匾額依舊是他的遺軀——可以說臧君績雖說死了,這福澤沒有遺及後人,可鎮魔司仍不能完全脫離他的束縛。
而自他之後,鎮魔司還有沒有出現第二個帝將呢?
封都是王將,但看他這情況,王將估計已經到頭了。
在他死後,其餘的人想不想更進一步,像臧君績當年一樣掌握鎮魔司?
種種疑問從趙福生腦海裡一閃而過,最終化為一聲歎息:封都老了。
後漢可能氣數將近了。
封都的十七層地獄十分可怕,他厲鬼複蘇,地獄失控,則意味著臧君績失控。
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眾人煩惱的不是如何鎮鬼、壓鬼,而是爭權奪利。
趙福生想到這裡,不由又笑了一聲。
進入大漢朝中都之城十分順利。
此時不是58年前,無頭鬼曾經帶來的陰影被抹去,可是街道中的房舍並沒有乾淨一些。
雖說是靠近中都,可沿街兩側的房屋既密且矮,地麵臟汙,蒼蠅、蚊蟲飛舞,居民屋子前的溝沿倒了不少汙水,形成股股惡臭。
這種刺鼻的氣味夾雜著不知名動物屍首腐爛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難以言說的惡臭。
居住在這裡的人早已經習慣這樣熏人的味道——準確的說,這樣的氣味幾乎是遍布了大漢朝每個角落,縱使是天子腳下也不例外。
劉義真探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在這樣的世道裡,能保得住性命就不錯了,至於環境的惡劣,自然是在生存之後的。
因有封都在,眾人入中都之行也算順利。
內城的守衛放開通行,馬車進入宮內,氣味瞬間小了許多。
隻是還是臭。
可這種臭氣裡不帶血腥與死亡的味道,反倒是一種活著的感覺。
雖說後漢的宮殿推倒重建,可大概的方位不變。
車輛來到曾經距離長秋殿不遠的地方才停下來。
後漢中都之城的格局並沒有大改,而是在前漢損毀的宮城布局上重新修葺——這也導致了趙福生在馬車停下,看到前方紅牆長巷時,一眼就將此地認出來了:
“永巷。”
除了封都及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丁大同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外,其他人都明白她話中之意:當年的許馭居住的地方長秋殿就距離永巷很近。
趙福生等人最初遇到許馭,就是在出永巷處。
對趙福生來說,與許馭分彆才兩三天功夫,但對許馭來說,則已經是幾十年了。
封都看了她一眼,她神情平靜,有種異於尋常女子的冷酷——尤其是與一旁母性充沛的陳多子相比,她的冷靜顯得近乎於冷漠。
可就是這樣的她,卻能將萬安縣這群脾性各異的人相粘合,且對她忠心耿耿的。
封都想起許馭,頓了頓:
“趙大人,走吧。”
眾人沿著永巷的窄道往前。
這裡是劃出來的大馭鬼者乾坤筆許馭的居所,就算是天子也要禁足。
永巷維持著一種異常的冷清感,謝景升解釋:
“許馭大人不喜歡有人靠近她,也不喜歡有人進她地域,所以這裡的人除了送一日三餐及基本生活用品,很少來的——”
他提及許馭時,表情怪異。
從理智上來說,謝景升知道許馭是皇級的大將,身份特殊;但從情感上來講,他也參與了十七層地獄之行,算是將許馭從鬼宮帶來的人之一。
當年親眼看到那小丫頭可愛的模樣,簡直再難與印象中深居簡出,冷酷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皇級大將乾坤筆許馭相結合。
“這幾十年她很少外出,有時有卜算之事,是由封都大人等幾人進入這裡,請她占卜。”
眾人走到永巷的儘頭,趙福生還沒看到許馭,便先看到幾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群約十來人組成的隊伍,以二人為首,安靜的站在一道殘破的宮牆後。
封都、謝景升一見這群人,立即微微皺起了眉頭。
趙福生的目光沒有落到他們的身上,而是越過這群人,看向了他們的身後。
在這幾人的後頭,是一道怪異的宮牆,原本高度一致的牆體像是遭遇了磨難,中間損毀了許多缺口,牆麵殘留有煙熏火燎後的痕跡,像是這裡遭大火灼燒過。
趙福生的表情動了動。
封都的耳畔好像聽到了若隱似無的歎息,但他還來不及細究,就看向這群攔路的人:
“你們來這裡乾什麼?”
“我們來看看你們所謂的真正解決了上陽郡鬼禍的辦案者。”
趙福生這才收回了看向宮牆的目光,將視線落到了說話的人身上。
這會兒開口的是個女子,年紀看著三十來歲。
她穿了一身黑袍,顯得皮膚像雪一樣白,十分引人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