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眾人聽聞伍次平的話,麵麵相覷,卻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
趙福生問話的同時,思緒飛速運轉:‘遊洪’第一次進入村莊,回來時帶來的消息中提到,武家兵(原名伍次平)是此地村長,村中共計126戶。
這個回答與現下伍次平的回答不同,可見這個數字應該是有詭異的,興許並非巧合,而應該是與狗頭村有緣故。
可百裡祠的村民怎麼知道狗頭村一些信息的?莫非是因為此地厲鬼法則相關的?
她將這一點記在心裡,卻並沒有在此時急於點破,而是又道:
“這裡仍隸屬武清郡吧?”
伍次平這次毫不猶豫:
“自然是屬於武清郡管轄。”
趙福生再次追問:
“是屬於武清郡管轄,還是受常家管束?”
伍次平一下就感到壓力上來了。
不知是不是他太過敏銳,他察覺到趙福生的問題開始直指核心,仿佛言外有意。
這些簡單的提問中,好似蘊含了大量的額外訊息,而不能當成普通的問題,隻做點頭、搖頭的回答。
若他回答錯了,可能會麵臨處罰。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趙福生微笑著偏頭看他。
伍次平便發現,縱使自己不出聲、不答話,也給了她一些線索,她好像已經猜到許多事了。
“自然是屬於武清郡管束,怎麼會與常家相關?”伍次平額頭現汗,他搖了搖頭,嘴唇乾澀:
“大人開玩笑了。”
“武清郡屬於誰管轄?常家嗎?”趙福生一問不成,再生二問。
伍次平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
趙福生又問:
“今夜的祭祀,供奉的是誰?是神明嗎?”
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伍次平心亂如麻,好半晌後才道:
“供的是神明——”
他話音一落,似是已經預感到趙福生下一個提問,正要說話:
“大人,我提醒你,不要禍從口出——”
趙福生不等他將話說完,再度追問:
“這供奉的神明是否屬於常家?”
“……”
這一刻火光、夜風全部停止了。
從那紅得讓人不舒服的長凳上流淌下的紅黑色血霧仿佛都停滯住。
伍次平臉上的笑容收得一乾二淨,反倒趙福生咧嘴笑了。
“我明白了。”她說道。
伍次平臉色陰冷:
“你明白什麼了?”
“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說開呢?”趙福生溫聲道。
伍次平搖了搖頭:
“照理說是這樣,可你初來乍到,許多情況還不清楚。”
趙福生順勢張嘴:
“如果我不清楚,那你就正好說給我聽。”
她的話將伍次平餘下欲勸告的話堵住,半晌後,他歎了口氣:
“真是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誰是該死的,現在說早了些。”趙福生不以為然的答道。
伍次平又冷笑了一聲:
“大人,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呢?”
趙福生就道:
“我姓趙,趙福生,我們是受封都所托,前來此處,查探三十多年前程夢茵、伍次平及一乾馭鬼者、令使們失蹤之謎。”她看著伍次平笑:
“本來擔憂這一趟無功而返,哪知一進隸州之地,竟然這麼巧合就遇上了。”
伍次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
“你當這是好事?”
從進入隸州之後,一直沉默寡言的丁大同忍不住了: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他這一路心神不寧,連話都很少說。
百裡祠村莊的詭異一開始令丁大同感到忐忑,可見到伍次平時,他又逐漸萌生了希望:
“伍大人,我看過你的記錄,三十多年前,你就已經位屬隸州銀將,已經多年時間過去,馭鬼者的性命不到王將的地步,能活這麼長時間已經屬於很幸運了。”
丁大同急急道:
“你如今看著還安好——”
伍次平詫異的看他,接著笑了一聲:
“趙大人的隊伍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妙人,說的話真是中聽極了。”
他言外之意帶著嘲諷,丁大同聽出來了。
趙福生皺眉:
“彆打嘴仗,贏了沒用。”她警告伍次平:
“你跟我說說今夜的祭祀。”
伍次平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身在局中,也不要想逃出這爛泥了,進了武清郡算你們命不好,下半輩子就困在此處。”
他說到這裡,鄙夷的看了丁大同一眼:
“好好的人的日子不過,想來這裡當長命百歲的狗?”
“你——”丁大同大怒。
他本該習慣了對上位馭鬼者卑躬曲膝以保全性命,可從昌平郡出來後,萬安縣的人並沒有恃強淩弱,趙福生對他威嚴有餘,卻並沒有刻意對他進行磋磨,此時聽到伍次平的話,一時恚怒竟有些壓抑不住。
好半晌後,那口氣強行被他咽下去了。
“媽的個巴子,老子該說不該說的也說了,這條命看樣子要爛在這村子角落出不去了。”
伍次元圖一時痛快,說完了不該說的話也後悔了,他如破罐子破摔:
“我可能回不去武清郡了,那裡我留了一棟府邸,內裡藏了三罐金子,你們是封都派來找我的,乾脆分兩罐給你們,剩一罐如果你有良心,回頭送來給我,讓我好收買功德——”
他看著趙福生道:
“你能不能答應我?”
他話中之意展示出許多複雜的東西,趙福生將其記住,並道:
“我如果要進武清郡,儘量答應你,但我不保證一定能做到。”
“那也是。”伍次平聽聞這話,不怒反笑:
“你要真大包大攬接下我的話了,我倒當你是個說大話的。”
他說完,正色道:
“你想知道什麼呢?”
“從功德說起吧?”趙福生道。
伍次平深深看了她一眼:
“趙大人貪心了,功德值這個東西,一時半會兒的怎麼說得清楚呢?”他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地麵的黑氣。
眾人說這幾句話的功夫,黑氣已經鋪延開來,迅速往四周擴散,將村莊包圍其中。
每個村民腳下陰影攢動,仿佛與黑氣相連接,黑影一動,拉拽著村民也跟著晃動——這便給了趙福生一種怪異至極的感覺,好似眼前的血紅長凳是一切詭異事物的源頭。
這顆擺在地麵中間的長凳如同一棵古怪的、陰森的大樹,百裡祠的每個村民如同樹上的‘果實’——亦或是每根樹枝的梢頭懸掛了一根要命的繩索,將這些村民的腦袋套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