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一動,這些被拉拽住要害處的村民便也跟著晃動,稍有不慎,便會被詭異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中。
趙福生低頭往地麵看去。
那股拴套著她雙腿,令她受束縛的感覺更濃了。
但她的腳踝間乾乾淨淨的,並沒有誰用‘手’將她腳踝抓住。
不過黑影下,有不安份的東西在蠕動。
趙福生微微一笑,並不理會這異變,伍次平看了她動作,猜測她也心中有數,索性道:
“當我結個善緣,你們進了這裡,遲早會知道功德值的,這在武清郡不是什麼秘密。”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
“我長話短說。功德值是武清郡每個人必修的存在,以今世之苦,結來世之福。”
村民們聽聞他這話,那些麻木的臉上竟露出憧憬之色。
“功德值怎麼來?”趙福生問道。
伍次平含糊道:
“自然是向神供奉,以換取功德。”
神是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趙福生沒有再問出口。
她早前已經詢問過,村中祭祀對象是否神明?而神明又是否受常家掌控。
伍次平當時沒有回話,但從他種種神色看,答案已經不言而明了。
……
此時這個特殊世界的武清郡儼然國中國,常家是這裡實際的統治者。
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掌握了百姓生死,令百姓需要供奉常家,以換取‘活路’。
趙福生目前還不清楚這活路是什麼,但是從伍次平的反應看,這種製約方法應該是拿住了眾人命脈,令一乾人服從。
以祭祀方式(趙福生目前猜測)討好常家,以換取功德,積累了功德值後,便可換取‘來生’之福。
結合自己僥幸重生一事,趙福生猜測這所謂的‘來生’,應該與借屍還魂有異曲同功之妙。
想到這裡,一個新的猜測又湧上她的心頭。
武清郡的這些人真的借屍還魂了嗎?他們的肉身究竟有沒有死亡?意識是不是真的‘重生’,亦或是一種認知上的迷亂呢?
例如伍次平極有可能一直困守武清郡,興許他遇到了什麼危險,肉身無法脫困,但他的意識卻已經覺得自己早已脫困,並數次‘借屍還魂’,四處走動了。
種種猜測從趙福生腦海裡一閃而過。
這些隻是她的猜想,真相如何還有待她後續摸索。
“功德值積累多了有什麼用?”趙福生又問。
二人的對話聽得萬安縣的人心中各有所思,但另一旁百裡祠的一些村民們忍不住了:
“功德值老有用了。”
“我要是多積功德,下輩子投胎轉世,就進大富大貴之家,吃香喝辣了。”他說道。
其他人也點頭:
“我隻求要是能進城裡哪位老爺家,當個家生奴也好。”
“常家的家生奴世世代代都是過的好日子呢。”眾人七嘴八舌。
提及來世,這些人麻木的眼神裡終於多了幾分活絡。
“聽說是有飯吃的。”
“不加白泥巴。”村民們熱情的討論:“想放多少鹽放多少,鹽掌控在常老爺手中,他的家奴們都能吃上好的。”
……
村民們思維僵硬,邏輯也混亂,講的話沒有條理。
但大概的意思趙福生聽出來了:常家過的好日子,與常家沾邊的人都過得不錯,這些人下輩子不想當尋常百姓,想進常家當家奴,於是拚命要攢功德值。
她理解村民的意思,但始終沒明白功德值緣由,以及如何‘兌現’成功。
因此趙福生看向伍次平:
“伍大人,你怎麼會出現在百裡祠中?”
她這一句話又問到了關鍵處。
伍次平道:
“我犯了錯,令常管事不喜,但我以往功德值夠,所以便沒給我打入苦奴之道,做最卑賤、最肮臟的工作,隻是罰我來這村落。待我修滿功德值,便又可以想法回武清郡中,到時來生轉世——”
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惆悵:
“回到鎮魔司是不敢想了,興許當個常家的奴仆也不錯。”
伍次平的話大大顛覆了丁大同的認知。
他大驚失色:
“伍大人,你有沒有說錯啊?你可是馭鬼者!”
“馭鬼者?雞八者!”伍次平忍無可忍,暴了一句粗口。
“……”
趙福生嘴角抽搐。
“在這裡,你什麼者都沒有用,沒用的。”
他搖頭。
“唉,你還年輕,你以後就知道了。”他說完,臉上露出滄桑之色:
“有這些功夫搞這個,不如討常老爺歡心了。”
趙福生不動聲色看他:
“你想回武清郡?”
“想回。”伍次平點頭:
“這裡生活一天也熬不下去——”他說完,又怔了怔,隨即苦笑:
“其實城裡也熬不下去。”
“伍大人,你當時入武清郡,不是獨自來的吧?”趙福生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又出聲將他從回憶之中拉了出來。
伍次平嗤笑了一聲: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都靠不住,更彆提手下了。”
他說完,長歎道:
“我就是舍不得我那幾壇黃金,才來那幾年,費了老大勁兒攢下的,要是我回不去了,不知最後會便宜誰了——”
趙福生想起鎮魔司檔案卷宗記錄內曾提及伍次平‘貪財’,此時聽他這樣一說,倒對他性格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雖說提起‘黃金’振奮了片刻心情,但伍次平很快萎靡了下去:
“如果沒有功德,我要是死了,來生可能落入哪個農戶,過得他、他,他們一樣——”
他隨手指了幾個村民:
“沒有功德,沒錢打點,興許幾代後,比他們還要不如。”
末了,他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不說了,總而言之,在這裡死前,也要提前準備好退路,不然死了也沒好去處。”
伍次平說的話大大出乎了眾人意料之外。
王之儀還在消化他話中信息,甚至不敢置信自己多年前來武清郡時,對這些情況竟半點兒沒有聽說。
“這祭祀是怎麼一回事?”趙福生對‘功德值’這個問題見好就收,她轉而將話題再度帶回到祭祀本身。
一提起祭祀,伍次友猶豫了:
“每年、每季度、直至每個月,都有大小祭祀。”
“祭祀的目的是什麼?”趙福生平靜的問道。
伍次友道:
“這是一個製定的法則,是為了討老爺歡心的。”
他提起這話,略有些謹慎。
顯然這樣的問題已經觸及到一些不安全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