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憑欄而立,隻默默凝著天邊的一彎弦月。
數載光陰,她究竟是有變了多少……
如今的她變得冷漠,冷得讓他在距她幾步之遙的地方都能感到她的冰冷。
——“阿衍,你告訴我你喜歡怎樣的女子,你說,我去學,若不然以後你不喜歡我了怎麼辦?”
那時,她依偎在他身旁,模樣天真的看著他,帶著滿臉的憂心,滿臉的期盼。
——“何須去學?陸離就是陸離,你無論怎樣,我都喜歡,隻因你是阿衍的離兒。”
心裡驀的一痛,不知為何,曾經的畫麵竟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闖入了他的腦海,如何都趕不走……
夏衍眸光微深,幽沉的眸光中透著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悲涼,那樣悵然若失的情緒,恍若本不該出現在這個男子的眼眸中。
像是昨日剛剛才發生的事情,像是他們昨日還笑著依偎在一起,像是他們昨日還是曾經的那個他們。
隻是如今,都變了。
是不是他們的心也隨著變了呢?
或許罷。
或許真的都變了。
“王爺。”
李英將一件長袍披在了夏衍身上,眸光無意中注意到了夏衍手上的鮮血。
“王爺,您的手是怎麼了?”李英鎖眉,語氣萬分憂心。
夏衍未曾看手上的傷痕,隻不在意地道了聲“無妨”。
“奴才去叫醫官來給王爺打理下傷口。”李英說著便欲轉身。
“罷了。”夏衍喚住了李英,“不過是些小傷,不礙事。”
這些傷算得了什麼,他身上任何一道傷痕都不及她曾在他心裡留下的那道疤。
李英停住了腳步,眉心卻仍是鎖在一起。
他這個主子,在戰場上時旁人都難傷到他分毫,更何況是在府中。
隻怕能傷到他的隻有他自己,能讓他傷的自己的,隻有那位楚妃娘娘。
“王爺……可是有什麼心事?”
夏衍低了下眸,未曾回應,沉默了半響,方才道,“李英,本王讓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王爺可是言陸家的事情?”李英說罷,眸光黯然了些許,緩緩搖了搖頭,“陸家的事情恍若是個謎,隻怕如今除了楚妃娘娘,旁人都不得知曉。”
“罷了。”夏衍淡淡出聲,語氣卻帶著無儘的憐惜,“她不會想提及的。”
之後的幾天裡,楚柔都不曾再見過夏衍,也不知道他近日都在做些什麼,倒是巧雯,每天晚上都悄悄地向門外望好幾次,每次都是失望地回來,在楚柔麵前卻表現不出分毫,每次都是在一個侍女偷偷來報後方才默默地神傷一會兒,後也不再向門外張望了。
楚柔知道,巧雯是希望夏衍來她這裡,亦知道,巧雯每次神傷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去了秦妃那裡。
隻有一天夜裡,在所有人都該熟睡的時候,他曾來過,他未曾點燈,亦未曾說話。
她知道是他,他似是喝了很多酒,身上的酒氣很重,他隻是躺在她的身側,扳過她的身子同她親熱。
他知道她沒睡,她亦知道他未醉。
他沒有說話,她亦沒有。
隻是在彼此纏綿中緊緊地抱著對方,恍若許久之前,在他們尚且相愛的時光裡,緊緊相擁時那般。
那日天還未亮,他便就已經離了開,讓她認為夜間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恍若他從不曾出現……
楚柔有些許不大適應如今的生活。
其實倒也同從前在幽夢居沒有什麼不一樣,從前她亦總是喜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不曾同其他姑娘有過多的往來,清淨得像是如今一般。
想來真的沒有什麼不一樣。
清水和巧雯反倒可以天天陪在她身邊,偶爾還能把她逗笑。
可莫名的,心裡就是覺得有些許壓抑,像是失去了什麼,又像是填滿了什麼。
她曾無意中聽到府中幾個姬妾議論說她剛剛嫁過來幾天便就失了寵,還有人說,王爺娶她不過是因為她同秦妃很像。
她同秦妃相識的時日雖不多,可二人卻有過幾次往來。
秦妃的人的確很好,溫和,大氣。
這樣的女子很配他。
他們亦如同民間傳說的那般,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也不過如此了。
這樣的女子值得他愛。
他亦的確很愛秦妃。
有一次她無意看見一同於府中漫步的他們,她聽到秦妃喚他“阿衍”,秦妃笑得很甜,讓她想起很久之前,她亦是如此笑著,如此喚她。
心痛如絞。
不過她很慶幸他們沒有發現她。
從前不曾眼見,總是不曾信以為真,人往往都喜歡自欺欺人,其實不是因為不信,而是不想相信,可等到事實清晰的呈現在眼前,如何再逃避呢……
其實從前他們之間過往早已被他忘記,早已經被代替。
其實他們之間的故事早便就該告終,無論執著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