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稠!
皇宮,禦書房內。
“離開了?”簡單的三個字蘊含著不可掩蓋的皇者之氣,年近五旬的皇帝端正的坐在桌後,眸色犀利的看著立在眼前的人。
“是。”兵部侍郎陸浩天斂目垂眉,雙手恭敬的貼於身體兩側,雖然低著頭看不清容貌,但從其說話的氣勢上倒隱隱透露著兵者獨有的淩厲意味。他受皇命前去王府暗中查探,今日一早見楚陌當真遵了皇上的命令離開了京城,自當回來稟報,隻是……他猶豫良久,方大著膽子道,“皇上,請恕微臣直言。三王爺性情高傲但卻身集忠孝仁義,微臣不信他會對太子妃行不軌之事。”
皇上默然的放下手中毛筆,聲音平靜卻聽了讓人脊背發涼“陸侍郎的意思是——太子誣陷與他?”
善於趨炎附勢的官員怎可能當著皇上的麵說出懷疑太子的話,就算敢說,當此時聽到皇上如此質問也應察言觀色不再言語,可陸侍郎到底不同於其他明哲保身的官員,很有兵者正直之風“是。”
本以為會勃然大怒的皇上竟然朗聲笑起,陸侍郎疑惑的抬頭,方正的額下一雙漆黑的眸子閃爍,高挺的鼻梁下方有些厚實的唇角抿了抿。向來皇者之心最是難測,既然深不可測,不如不測。
他身板筆直仍舊立在那裡,等著皇上的下文。
“如今隻有你我二人,陸侍郎不必如此拘謹。”皇上一改方才的冷硬,頗為和善道,“坐。”
“謝皇上。”陸侍郎倒也不推脫,謝過後直接坐在了皇上所指的位子上。
“朕皇兒眾多,卻猶以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最得朕心。陵兒對皇位是誌在必得,陽兒向來不屑皇位,早年便出宮遊山玩水,三個兒子之中唯有陌兒朕看不清。”頓了頓,他的聲音驀地變得滄桑,“朕對不起他母妃,對不起煙兒,更對不起他。”
陸侍郎沉默許久,很是公正的道“皇妃娘娘之死與皇後太子脫不了乾係,皇上想必心中有數;而煙公主……所有公主之中皇上最寵的便是她,所以遭到皇宮之中各種傾軋亦數正常。何況……”他略一停頓,寬慰皇上道,“煙公主生性不喜拘束,將她逐出皇宮未必不是件好事。老臣聽聞三王爺早年便將煙公主送往南方漣池山上同神醫雪池學藝,近年來她更是同神醫一同懸壺濟世,救濟了很多苦痛纏身的百姓。”
皇上聽他一席話,心中甚慰“若煙兒開心,我對她母妃還能……少些歉疚。”
書房內沉香飄散,伴著寂靜的氛圍逐漸蔓延開來。陸侍郎沒有接話,並非不想接,隻是……被眼前皇上臉上散發出的滄桑感所籠罩。人一旦陷入回憶,尤其是皇上和他這樣的年紀,就會愈發的顯老。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當年那個也曾叱吒過沙場,英姿颯爽之人已到了垂暮之年。
人一老,或許心中的牽絆就會更多,許多事情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果斷決策,如今的皇上便是這樣,有些大事就連他自己都不敢輕易的做決定“浩天,你我除卻是君臣還是多年的好友,就當是老友問你一句……你覺得,他們之間究竟誰更勝任這個皇位?”
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比處理氣國家大事來更為艱難。可陸侍郎顯然已考慮過這個問題無數次,輕易的便給出了他的想法“若是盛世,需太子那樣淩厲果斷之人;若是亂世,需三王爺那樣勇猛無敵心係蒼生之人。”
可眼下,盛世亂世又有誰能說的清楚?皇上苦笑,他雖貴為天子,卻仍有力所不能急之處。不過……“昔日京城才貌雙全的兩位女子,如今一位已為太子妃,不知陸侍郎對令千金的終身大事有何打算?”
這……陸侍郎憶及陸凝所說過的話,思慮再三後原封未動的報給皇上“凝兒她深慕三王爺風采,此生已決定非他不嫁。”
皇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開懷一笑道“凝兒那丫頭朕也喜歡的緊,做陌兒的王妃倒也合適。待陌兒回京之日,朕便下旨賜婚。”
“如此,臣多謝皇上!”陸侍郎跪地拜道。
皇上沒有直接讓他平身,而是自己走到他身側伸手將他扶起“彆急著謝,如若朕哪一日不在了,浩天你定要護好陌兒,這樣……我才有顏麵到地下去見他的母妃。”
馬車已經離京遠去,呼嘯而過的風撩起了華風身側的簾子一角,他的側臉露出了一下。隻可惜他不曾偏頭看,錯過了一路跑出來送他的小紅,更錯過來……她那滿臉愧疚的神色。
“公子,一路保重。”小紅看著馬車的背影,輕聲祈禱。此時的她永遠都想不到,這一次的側麵,竟會成為此生她見華風的最後一麵。
自從芙蓉閣的晴雨姑娘出現後,華風雖然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可卻怎麼也抑製不住心底漫上的不舒服的感覺。為了不被楚陌發現他的異常,他決定眼不見心不煩,背對著楚陌坐著,從懷裡摸出小紅給他的平安符,一直研究。可他卻不知這樣做,更讓楚陌覺得奇怪。
馬車上很是寬敞,除了一個暖爐外還有一張香檀木的小幾,上麵擺滿了水果和糕點。一路上,楚陌吃糕點之餘,還時不時的看他兩眼。看了無數眼之後發現他都沒什麼感覺,楚陌終於忍不住問“爺怎麼沒發現你是這麼安靜的人?”
華風裝作沒聽到,仍舊不說話。
楚陌倒也不生氣,隻是將手中折扇一放,猛地起身湊到他身後不足一寸處,伸手輕易的拿過他手上的錦囊,又迅速的坐了回去。華風發現手上一空忙回身看去,果然見到楚陌欠扁的捏著他的小錦囊滿臉得意。
“還給我。”他伸出手。
楚陌不給,隻是前前後後的翻看了一陣,而後又將那錦囊送到鼻邊聞了聞,一股淡淡的味道從裡麵散發出來,如若不仔細聞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眉頭微皺,問道“這是什麼?誰給你的?”
“平安符啊。”華風理所當然的道,“小紅送我的。”
平安符?楚陌輕嗤一聲“彆告訴爺你連平安符是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他怎麼會不清楚?在那個世界的數年前,她曾幫過一個出家人,那人就送過一個平安符給她。小小的掛在脖子上很容易保存。清早小紅給他時他還著實詫異了一陣,但想來這裡的平安符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索性也就沒有多問。此時聽楚陌這麼一說他才知道,原來這裡的平安符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無論是什麼樣子,這都是小紅的一片心意。華風見楚陌絲毫要將這錦囊還給他的意思都沒有,一急之下直接起身去搶,孰料一直穩當的馬車卻正在他起身之際壓到了路邊的石頭上,車身狠狠一晃,華風腳下沒站穩,身子前傾,直接撲到了楚陌的身上。
車身晃時,楚陌本可以避過頭磕到木頭上的結果,可無奈被華風這突如其來的一壓,頭直直的磕了上去,“砰”的一聲,想必磕的十分結實。
華風自然聽到這聲音,忙想起身看看,可剛要動卻覺腰身一緊,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眼神驀地撞入了楚陌清澈的眸子中。
原來,楚陌的眼睛這樣清澈,這樣漆黑,這樣漂亮;原來,這樣漂亮的眼睛中隻映入他一個人的身影時,是這樣的感覺。四目相對,華風顯然已經看的癡了。
楚陌自然也怔愣了一秒,回神過來他忙鬆開攬住他腰身的手順手將他推開,扭過頭故作鎮靜的道“你怎麼……重的像死豬一樣?”
感覺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尤其在聽了楚陌這樣說後。華風穩住了身子,先伸手過去搶回自己的平安符放進懷裡,然後一寸寸的湊近他,直到自己與他的側臉隻剩一寸的距離時才停住“楚陌。”他叫道,“你臉紅什麼?”
楚陌強忍著想要去摸自己發燙的側臉的衝動,最硬的狡辯“爺這不是臉紅,是……有點熱。”說著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熱一般將身前的暖爐推的遠遠的。
華風深覺此刻的楚陌前所未有的可愛,坐回原位抱著肚子開始大笑“我是逗你的,你怎麼彆扭的……這麼可愛呢?”
“……”楚陌偏頭看著那裡笑的一絲形象也無的華風,腦海中有一次浮現了那夜他受傷時恍惚看到的淡雅女子的側臉。雖然這次若即若離的仍舊看不真切,但他卻能感覺到,那女子的笑像初升的朝陽一樣明媚,一樣溫暖。
華風,那個影子才是你真正的靈魂,是麼?楚陌不由自主的伸手覆在了自己的心口處,是他的錯覺麼?他竟然覺得自己那顆本應長年冰冷的心,突然暖了些……
晌午時分,楚陌下令休息。華風下車習慣性的往逐月身邊湊,逐月吃著東西一如既往的懶得搭理他。另一邊,楚陌下車便板著臉帶走了逐浪。
“王爺,出什麼事了?”自從王爺的母妃離世後,這是逐浪頭一次見到楚陌這樣凝重的臉色。
“傳爺的令,命逐天回崇州彆院。”頓了頓,楚陌為了把握一些,補充道,“若雪池與煙兒正巧也在,讓他們一同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