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吹鎖警惕的眼神向四周掃去,不見風吹草動,才跟隨阿茗到幾具骸骨前查看。
“看樣子是頭餓了很久的野獸啊,三個人的肚子都被吃空了,除了腦袋,其他地方都看得見骨頭了。”
喬吹鎖拍了拍自己難受的胸口,“你能彆說這麼詳細麼?我又不是看不見。”
阿茗狡黠一笑“這就難受,你是沒見過更凶殘的景象。”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到嘴邊的如流水般的話驟然止住,有點心虛不敢看她,心中罵自己,怎麼就會挑人的痛處說話,這麼不會說話!打嘴!
然而喬吹鎖根本沒打算聽她囉嗦一大堆,阿茗從愣神中緩過神來,見喬吹鎖已經走出幾裡了,慌慌張張的追了上去。
阿茗在錢莊裡取了錢,陪著一張笑臉向喬吹鎖獻殷勤,“小姐,想吃什麼啊,阿茗帶您去吃,您放開來吃!千萬彆放不開”
喬吹鎖無奈地看著她,不過這些天卻是沒吃什麼東西,不是果子就是果子,隨便指了家客棧,“去裡麵打個尖便是。”
阿茗一臉奴性加上老鴇的招牌笑容“得嘞~”
滿滿一桌子的菜讓喬吹鎖麵部神經莫名地抽了抽,阿茗嚷著“再來壺好酒!”
“得嘞客官!”
喬吹鎖看了看那個小二再看向她,握著茶杯掩蓋住自己唇邊的笑意,阿茗一直大量著喬吹鎖的反應,怕她與她鬨脾氣,忽見她這般,低頭飲茶,怕是自己讓她想起了她父親的慘死,這會兒正在偷偷流眼淚呢,一下就慌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乾什麼,猛然站起,將喬吹鎖攬入懷中,輕聲細語“是我不好,對不住你,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喬吹鎖僵硬地抬起頭看向一臉沉痛的阿茗,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那什麼,阿茗?你怎麼了?我隻是在喝茶而已”
阿茗一張俏臉慢慢開始泛紅,輕咳了幾聲,收回手臂,“沒怎麼,我怕你冷了,給你點溫暖。”
“哦”
一頓風雲席卷,滿滿一桌的菜隻剩下一點殘羹,喬吹鎖捂著胃“我看,我們倆才餓極了的野獸。”
阿茗滿足地歎道“這才像人吃的嘛。”
一股惡臭襲來,阿茗捏著鼻子問“怎麼這麼臭?哪裡來的臭味?”
“好心的小姐,賞一口吃的吧。”
蒼老的手執著一個臟兮兮的破碗,另一隻手拄著根長著許多小倒刺的木棍,老人目光停留在喬吹鎖的身上,老人渾濁的雙眼,透著世事的艱辛,喬吹鎖正要向阿茗拿錢,小二已經舉著掃把衝出來,揮向老乞丐。
“誰讓你進來的!趕緊滾出去,一身的臭味,熏著我們客人怎麼辦!滾出去!”
老乞丐被打得連連後退,一雙渾濁的雙眼茫然無神,喬吹鎖不忍,攔下小二。
“小二哥,這位老先生也是混一口飯吃。”說著,將手中碎銀子交到老乞丐手上,“拿著這些錢去買個小攤小鋪做點小生意吧,莫在乞討了,您的孫兒怕是也受不得乞討的。”
門外跪坐在地上被頭發遮住臉的乞丐,不動聲色,似是所有的事情都與他不相關,老乞丐千恩萬謝,扶著門外的乞丐艱難站起,緩慢的離去,步子一深一淺。
“那乞丐的腿?”
“客官有所不知,這兩個乞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平陽鎮的,每天都滿身惡臭,像糞坑一樣,那個小乞丐的腿從一開始便是這樣,也沒人管過他們。”
阿茗付完帳,兩人見天色已晚便在客棧過夜。
“老奴愧對少主,讓公子過這般非人的日子。”
“太公爺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小乞丐撥開垂在臉上的長發,露出一張俊秀卻又狼狽的臉。
“今天那個女子,你察覺到了嗎?”
“老奴特意上前打探氣息,隻覺有異,卻看不出這女子的真身。但老奴能夠確信的是,此女公子絕不能靠近。”
“是嗎?”
“老奴無能。”
“太公爺爺,咳,你先起來,你我之間已不是主仆。你這樣,隻會讓我有愧。”
曇晉抹了抹眼淚“公子本是妖界的主人,老奴無能,為保少主免受手足之殘,隻能讓公子這般苟且偷生。”
“你不必說了,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
“公子請忍耐啊,公子是天定的繼承人,不要辜負了夫人的苦心啊。”
清俊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看著自己不複本來麵目的手,眼底是深深的恨意,“是我無能,嗬,是我無能啊!我現在在這捶胸頓足有什麼用?”
“公子,您隻要熬過十八,夫人的封印便會解除,夫人之所以封印您,是因為夫人隻是一個小小的花妖,若是讓妖後和三位公子知道了您生來帶有妖界聖印,夫人一人的微薄之力根本保不住公子您”
“所以,我的無能,害死了我的母親,讓我的母親用元神封印我,結果卻因無元神庇護,被那毒婦折磨致死。”他靜閉上眼,自嘲般勾起嘴角。
曇晉垂下蒼顏,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姐,眾多的草木生靈中,那抹清新的淺色最是得他喜愛,看著她由一朵嬌嫩的佛桑花修煉成一個小丫頭,糯糯地叫他爺爺,他不知道妖界這個汙濁的地方怎麼會長出開在佛前的花,聖潔的讓人不敢接近,他就這樣真的成為了她的爺爺,看著她長成婷婷少女,成為妖界最美麗的姑娘,看著眼中總是純真懵懂的她突然有一天泛起了少女的暈光。
直到有一天,他敬畏地跪在那個威嚴挺拔的身軀前,低頭聽見那至尊想要他的孫女,他是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樹精,在聽見那不容置疑的聲音時慌了,他仿佛預見了她的結局,那一刻他唯一的念頭,帶她逃走,卻見她滿目期待的牽起那人的手,他多想告訴她,彆去,你不會幸福的。最後,卻隻能成為她悲慘結局的見證者。
“臾兒,你母親喚了我一輩子的爺爺,我卻不能護住她,我才是真正有愧。我如今隻盼你能躲過殺孽,平安度世,妖界隻當你是個微不足道的妾之子,我們躲過了這次,便不會再有妖後的追兵了。”
景臾,是我的名字,我的父王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剝開繈褓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期盼刹那成灰,便給了我這個名字——臾,差之毫厘,失之須臾,一直到母親離世都再未看過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