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給程妤挑夫君,這幾乎是全雲望郡都知道的事情。恰巧在昨晚,妤兒出門逛燈會,回來時醉醺醺的,是顧淩霄送她回來。”
“顧淩霄一走,程妤就和我說她意有所屬,非嫁顧淩霄不可。”
“區區兩麵之緣,程妤也不知道被下了什麼藥。”
昨晚……
想起那場靡亂的雨。
和顧淩霄身上的香氣。
遲寧心裡又酸又澀,像吃了顆不熟的果子。
中午,臨壑山莊門前停滿了車馬,錦衣華服的客人遞上請帖,正準備入內。
遲寧入席早,坐在他的位置上,看著杯子裡嫩綠的茶葉旋轉著慢慢沉在杯底。
渾渾噩噩的狀態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遲寧被程翊風問了好幾次是不是晚上沒休息好。
嫩葉終於沉下去,遲寧用手貼了貼杯沿,果然熱茶都放冷了。
程翊風來看了一圈,見管家把程妤和顧淩霄的坐席安排在一起,頗為生氣“這不是胡鬨麼,他們兩個分開,讓妤兒和李家小姐坐一處。”
管家“哎哎”地連聲答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打開座位名單來重新排。
遲寧手肘撐在桌案上,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會錯意,以為遲寧是來搭救他。
正巧遲寧和顧淩霄同是簇玉峰上的,管家頓悟地用毛筆在顧淩霄原先的位置上打了個叉,對一旁的仆人說“位置改一改,把顧公子排在遲仙尊旁邊。”
遲寧“……?”
其餘客人都已到齊,顧淩霄和程妤方姍姍來遲。
程妤看到剩下的兩個座位相隔頗遠,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顧淩霄低頭和程妤說了些什麼,程妤才有點不情不願地入席。
一張長桌案後放了兩個木椅,顧淩霄在遲寧身旁落座。
遲寧把背挺得更直,肩頸繃出好看的弧度。
說來也好笑,昨天還親密到越界的兩人如今誰都沒有開口。仿佛那個秋雨夜是場迷夢,降落的大雨,在他們之間隔出了河。
顧淩霄和旁人敬酒,聊天,唯獨不看遲寧。
遲寧知道小徒弟招人喜歡,能和人聊得來。從前他引以為豪,現在隻覺得苦澀。
不知是不是早上吃多了糕點,遲寧此時喉頭發膩,沒什麼胃口。
他身邊冷冷清清的,能聽清筷子碰上碗碟的聲音。
從這場筵席開始起,遲寧統共也沒吃幾口,隻是聽著程翊風寒暄,眼神逐個看向旁邊的客人。
程翊風讓他幫忙挑一挑。其實遲寧是最不知好壞的,把黃泥當了金子,放在身邊這麼多年,什麼也沒覺察。
遲寧有心事,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久了。
等反應過來,那人也熱切地望過來。
祁家小少爺從小癡迷劍法,對遲寧孺慕已久,今天不但見到了,遲寧還獨獨看了他這麼長時間。
祁維心神搖蕩。
“遲仙尊,我根骨是不是很好啊。”祁維側身問遲寧。
“還不錯。”遲寧實話實說。
祁維一個激動,手裡酒灑出了大半。
“那……我能敬你一杯嗎?”
他慌亂地不行,說是敬一杯,實則喝完三杯後還在添酒。
遲寧按住他的手“好了,那我也喝三杯。”
遲寧挺喜歡這個小少年,眼神很清,歡喜的心思藏也藏不住。
此時看著祁維,遲寧想起小徒弟從前毛躁莽撞的時候。
顧淩霄……他的莽撞是不是故意為之……
遲寧不知道了。
他什麼都不敢確定,雜七雜八的事情把他弄得糊塗。
斟了滿滿的酒,遲寧仰頭一飲而儘。
液體穿喉帶來滾燙熱意,難受卻也痛快,遲寧連喝兩杯,正欲倒酒卻被攔住了。
“彆喝了。”
顧淩霄移開遲寧的酒壺。
對祁維道“他不能喝太多,我陪你喝。”
祁維看著兩人,手尷尬地在衣服上搓搓,又把自己桌上的葡萄遞了過去“吃水果嗎?”
顧淩霄嗆他“人人桌上都有,偏吃你的做甚。”
祁維似乎從未遇過這樣的情形,無措地看著遲寧。
顧淩霄把遲寧的酒杯反扣在桌麵上,不讓他喝。
遲寧拿了個新酒杯,用被酒氣熏紅了眼睛看顧淩霄“你怎麼能管到我?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