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少有修士敢這麼做,僅有的幾次也是在決鬥場上,生死存亡關頭。
鳳凰呼嘯盤旋,兩隻利爪在顧凜的肩膀上抓出深深血痕。
“今日我死,帳外的人都要陪葬!”
“你下次還能殺我,但那五百條人命,被斬首就再難複活。”
遲寧猶疑了。
他們是勇士,是英雄,當回到故裡。
遲寧喉頭腥甜,閉了閉眼睛,說“你下令放人,我饒了你。”
五百戰俘,大部分都負了傷,沒有戰馬,這麼多人根本走不快。
遲寧舉著火把,策馬走在人群最後麵。
遲寧對顧凜的禁製隻能維持一刻鐘,
羽箭貼著耳廓劃過,刮出一道血絲。
喊啥聲和火光越來越近。
他就知道顧凜不會輕易罷休。
“走快些!”遲寧在身後架起陣法,催促眼前的人。
身後的敵人窮追不舍!
“潘雲鶴!開城門!”
堪堪望見城牆,遲寧便大聲通知。
潘雲鶴一直守在城牆上,大喜,下令放鐵鎖。
每一個人都進了城。
遲寧收陣法,最後一個縱馬入內。
城牆邊很熱鬨,人們團聚著,歡欣雀躍聲和慟哭聲相混雜。
潘雲鶴神情激動,“遲仙尊,你就是上天派來保佑我們的神明!”
喉頭翻湧著血腥氣,遲寧說不出什麼。
潘雲鶴看遲寧成功返回麵色還是淡淡的,還以為他不開心“您怎麼了?”
“有些累,”遲寧喉結滾動幾番,艱難道,“跟他們去敘敘舊吧。”
踏著朦朧月光,一人一馬往統帥府去,城中百姓都圍在城門附近歡聚,巷陌顯得格外寂靜。
戰馬走得很平穩,慢慢的,遲寧繃緊挺直的肩背終於彎出了弧度。
提了很久的力氣卸下,遲寧棉絮一樣搖晃著,失去平衡。
遲寧墜下馬去,摔在雪地裡。
大概是疼的吧,但遲寧感受不到了。
靈脈的痛楚讓他幾近麻木。
口中嗆出大股大股的鮮血來,殷紅色暈在雪地裡,開出紅梅。
沒力氣起身,遲寧索性仰麵躺在雪地裡,枕著冰雪,正對上夜空中的皓月。
馬兒停下腳步,低頭來嗅遲寧的氣味。
遲寧費力地抬了抬手,摸它的鬃毛
“我們歇一會,歇一會再走。”
馬兒通人性,轉頭輕舔遲寧的掌心,留下一片溫熱潮濕的觸感。
遲寧虛弱到五感儘衰,他根本沒聽見腳步聲,隻感覺頭頂的月光暗了些。
身邊出現了一個人。
“起來。”是沈秋庭的聲音。
“不想起來。”遲寧嗓子很啞,聽了沈秋庭的話,手指動都未動。
遲寧眼前模糊,隻看到月亮虛虛的輪廓“快十五了吧,月亮隻缺了一小塊。”
沈秋庭答“今日十二。”
“快了。”
“什麼快了。”
遲寧彎了彎嘴角,搖頭不語。
沈秋庭不由分說拉著遲寧起身。
“遲寧,你到底在乾什麼!”
“我隻有那一個時辰不再城裡,你竟然蠢到答應去解救戰俘。”
“你每次都去送死,世上隻有你一個人慈悲,胸懷蒼生,沒了你就會晝夜顛倒,誰都活不下去,是不是?”
“不是……”遲寧垂著眼皮,又咳了幾聲。
人世間滾一遭,無奈的事太多了,很多時候,遲寧都不是自己。
是遲仙尊。
好像隻有顧淩霄叫阿寧時,遲寧才真的會把一切都忘掉他是遲寧,並非仙尊。
顧淩霄是他的盾牌,但現在。
遲寧赤手空拳了。
遲寧低著頭,很熟練得消化掉了這點傷感。
“你跟我走。”遲寧聽見沈秋庭說。
這不是沈秋庭第一次要帶遲寧走。
重明鎮裡,琴弦斷絕,沈秋庭一敗塗地,仍然對遲寧說“跟著我走”。
上次遲寧冷言冷語,這次回應了一句沈秋庭的天真“走哪兒去?你願意隱姓埋名?”
“我沒什麼可要的。”沈秋庭扶著遲寧,“哪裡都可以去,你不喜歡冬天,我們就去南方,找個一年四季都有花開的地方。”
他永遠做好拋下一切帶走遲寧的準備。
遲寧抬頭看沈秋庭,長睫輕輕眨動,眸裡沒有一點欣喜的波瀾。
沈秋庭還想說什麼,但話語被凍在了冰冷的空氣裡。
很明顯的,遲寧不願。
“抱歉,我實在擔不起你的心意。”
遲寧輕聲道“我活不久了……”
“我不會讓你死,我帶你走……我帶你走……”沈秋庭道。
指腹碰了碰遲寧頸上淡青色的血管。
吻向遲寧的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