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七卷!
“神君……”
“神君……”
姽歌睜開眼,一道火牆轟立在身周,深紅的綃絲床幔無風自動。
“神君,屬下是青檀。”
火牆這才熄滅。
姽歌顫微微的申出滿是鶴皮的手,掀開簾子,蒼老的雙腳踏在黑色大理石地麵上。
“何事。”
她走出簾子,竟也不避諱地以原貌站在青檀麵前。
“神君,有幾件事稟報你知曉。蒼鶴君因與人鬥毆,被誅殺在萬魂域,碧野堂主未能堪破下一重天,於日前羽化了,還有……”
姽歌平靜問道“還有什麼?”
“您的恩師,太傅鐘槐子,大限已到,也……”
姽歌神色如常,二十多萬年來,魔君當得越來越順手,忍耐情緒的能力也不得不水漲船高。
“蒼鶴和碧野,原是和我一個甲字班的同窗,皆是拜在恩師座下的……”姽歌語氣麻木,“一晃竟已二十萬年了。”
一個甲字班的同窗,因為各種原因,一半已經消失在天地間,連恩師,她心中最崇敬的人,最後也還是走了。
人對這天地,就像是浩瀚長河裡的一滴水,入水無痕,消失無影。
姽歌起初是怨恨鳳影的,最好的青春年華,還未愛上一個人,就要承受永生不死、皮囊蒼老的詛咒。
後來,她漸漸懂了,皮囊的老去不是真正的蒼老。
當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消失,沒有人知道的記憶被塵封在腦海深處。再也不能輕易愛上誰,再也不敢轟轟烈烈地付出。
那才是真正的老了。
二十萬年前的記憶,隔著山水重重,卻又仿如發生在昨日。
一切已變了樣子。
陸吾自從那日被她從法金礦洞中帶回,表麵上是強留,實際以陸吾的功力,魔界的迷陣對他毫無牽縛。姽歌心中一早就明白,陸吾此番前來是要殺了她的。
那夜花叢,陸吾抱起她的時候,她神智清楚,佯作大醉。
他的懷抱並沒有什麼分彆,一同記憶中一樣讓人貪戀,二十萬年前“葉婉華”的那段記憶,知曉真相的隻有她一人,在這世間再無第二個人,知道魔君姽歌和終南派的大弟子還有過一段過往。
裝作毫不認識他,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慈悲。
那日在礦洞中,上神連淵告訴她,這世間的因果天命,都早已刻在了菩提葉上。因此這一切也就怨不得鳳影,也怨不得任何人,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
……但為何偏偏她的天命如此殘忍?容貌凋零、畫皮而活,情緣乃生死宿敵。
她回來後閱遍了魔界的藏書,終於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上古六界大戰,爭奪的是一枚丹藥,名為天命丹,據傳可以逆天改命,將菩提葉的因果宿命重寫。
隻要找到天命丹,這一切就可以重頭來過。
她會恢複容顏,重新變成懷抱桃枝的少女,不必再畫皮騙人。她會回到二十萬年前,不與人約戰,亦不會再將真心忍耐,這一次,她一定可以和陸吾長廂廝守。
姽歌想著,眼露執著之色,從法器中取出豔麗的紅裙人皮,眉心一點,將那人皮化作金沙套在身上。
青檀本是跪著的,禁不住抬頭看她一眼。
隻見她已變了樣子,紅衣如火,肌膚如雪,眼角一點淚痣,綺麗近妖。
*
蓮季從睡夢中醒來,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她努力的回憶了幾下,又想不起任何細節,隻感覺那夢甚壓抑。
身下一陣寒氣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蓮季低頭一看,嚇了好大一跳,隻見身下的臥床是一塊巨大的寒冰,寒氣源源不絕地從裡向外散發。
四處晃了晃,屋子裡竟處處鑲著冰晶,難怪她冷得直打哆嗦。
“姐姐?”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她往前走了幾步,隻見寒冰鑄成的大門微張,蓮季毫不費力便推開了門。門外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儘頭是一處光亮的所在。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到了甬道的儘頭,被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
飄渺的雲氣懸浮在九天之上,一座青磚碧瓦的大殿懸浮在雲端,飛瀑環繞,聲如碎玉。
雲儘頭,一株參天古樹拔地而起,紮根何處不可考,樹乾向上挺拔繁盛地佇立著,延伸到視線的極點。每一片葉子形態各異,枯黃的葉片飄落,樹枝上又抽出新芽,輪回往複,生生不息。
雲氣之上的景色比她見過的任何一處,都更加神聖,卻也透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