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七卷!
竹絲夜歌,笙曲一奏,銷魂蝕骨。
觥籌恍錯之間,黃金般的名貴酒液像飛瀑那樣流淌。
姽歌穿著火紅的群裳,香肩半漏,纖細的鎖骨若隱若現,隱沒在碧玉珠子串成的珠簾之後,高高的王座上,冰冷、詭異、她疲倦地眯著眼,一手支撐著頭,一手在黑峻的王座上輕輕地敲打著。
下麵數百個穿著白色長衫的男子,一個比一個臉孔俊美,一個比一個氣質出眾。諸人正跪在地上,大半都失了神智。
她很美,美得讓人見了一眼就忘記呼吸,美得妖冶,美得絕望,平庸者被她渾身的氣勢懾得不可動彈。
那是一種在漫長歲月的黑暗裡熬出來的氣勢。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搖了搖頭。
青檀拍了拍手,侍衛將第一排的人全都拖了下去,有幾個被帶下去的時候,還盯著她眼珠一動不動,卻也不敢出聲。
一直拖到第七排,白衣的人群中,終於有了一個人。
她一抬眼,那人熟悉的樣貌映入眼簾,纖弱的白衣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合身,他高大堅毅的背影,無論穿上多麼柔弱的衣物,也一如往昔,強硬、卻溫柔。
她急促地呼吸,眸子裡全是震驚。
“你來乾什麼?”她將聲波壓成一條線,送到他耳邊。
“來看看你。”顧七抬頭,看向她的眼底。
果然,魔君和陸吾關係不一般。
““這裡不適合你,你走吧。”她嘴唇微動,密語傳音道。
“適合彆人,就適合我。”
姽歌整個人的眸子都暗了,她垂著頭,像是抽乾了力氣,過了許久方才身手,纖指一點。青檀點點頭,差人將顧七帶到偏殿。
“青檀,今日就先到這裡吧,我有些乏了。”
姽歌赤腳踩在黑玉地麵上,纖細的白足柔嫩而青春,但她的聲音卻透著蒼老和疲倦“你選吧。”
青檀隔著碧玉簾子問道“聖君是否要屬下送回寢宮?”
“不必……”她聲音越來越蒼老,“這點路,我自己還能走。”
*
銷魂殿的寢宮,冷清,幾無家具,一張茶幾,一張圓床就是全部了。黑玉地麵上,零零落落地撒著一些桃花瓣,像是這黑暗上最後的一點掙紮,一點生機。
顧七沒想到,荒淫無度的魔君,寢宮竟然是這樣的。
“坐啊。”魔君斜斜地倚在床頭,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沒什麼可招待你的。”
“你……”
他還沒開口,卻被她打斷了“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還沒死?”
“……”
“我沒死,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此,你可還恨我?”
顧七聽不出頭緒,便靜靜地坐著看向她,等她自說自話。蓮季和月無言一定已經開始行動了,正在這銷魂殿人人消閒之際,尋找那些被男侍以打聽出衛介的下落,他此刻拖的越久,就對他們越有利。
“陸吾,你不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過去是我任性,毀了你的婚事,我很後悔……聽說葉婉華自儘了,你……怕是更恨我……”
顧七靜靜地看著她,姽歌倦倦地用手支撐著頭側“你這雙眼睛,也和過去不同了……”
顧七嚇了一跳,以為她有所懷疑,卻聽她道“那麼多年了,你變了,我也變了,誰都要被宿命逼著改變,你說是不是?……”
“是,也不是。”顧七不答。
“嗬……”姽歌疲倦地連連打嗬欠,紅裙滑了一半到腰側,露出裡麵黑色的肚兜,顧七連忙轉過頭去。
“陸吾,你愛我嗎?”
清清冷冷,一個完全不同的蒼老的聲音從她口中傳來。
顧七斟酌著字句回答道“過往是過往。”
姽歌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豔色無邊無儘,神思下卻壓抑著無儘的黑暗,也許正是那黑暗,方才讓人神魂顛倒。
“過往……嗬……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虜那麼多男侍嗎?”姽歌疲倦地張口,“六界眾生,誰不是在苦苦地熬,宿命早就被擺布好了。若想掙脫這宿命,隻有強求……”
“萬年前,我得到了一卷殘頁,上麵刻著天命丹的下落。一顆天命丹,逆轉前塵往事,讓人掙開宿命,代價是……以萬縷怨魂祭之!”
顧七聽到“萬縷怨魂”當下大驚,眼底慌忙掩蓋失態。
姽歌聲音又恢複了無波,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意“我問你愛不愛我,你卻談前塵過往,我同你哪兒來的前塵過往,難不成是新婚夜的一麵之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