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大人,那方家遺孤沒有修為,胸口的貫穿傷本就足以致命,更何況他又掉下來這深不見底的叩劍崖,現在恐怕已經摔成一堆碎肉了。”
作為夜幕的試練者,麵對輔星的怒斥,柳琛隻能一臉恭敬地沉聲應道。
“夜幕的第一準則,向來都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追殺一個沒有修為的廢物,你卻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做不到,我看你也是個廢物。”
似是不喜歡柳琛的辯解,孤辰嗤笑兩聲,更是朗聲罵道。
“好了,孤辰,叩劍崖是青山劍陣重點守禦之地,那方家遺孤沒有修為,這才沒有觸動大陣劍氣。
你我若是下崖,恐怕會立刻被九疊劍氣圍攻,既然探查不得,接下來的事,還是讓幾位大人定奪的好。”
立於叩劍崖前思索片刻,天巫轉身朝著孤辰笑了笑,旋即頗有些無奈地沉聲道。
柴山的崖邊,自上往下看去,叩劍崖隻是一片雲霧。
但叩劍崖下往上看,卻是毫無遮掩,甚至於修為高深者,能夠一眼看到崖上青天。
青山最負盛名的九疊劍陣,變化非凡。
自柴山跳入叩劍崖的少年,滿是鮮血的破爛麻衣在自崖下升騰而起的驟風中猛地鼓蕩開來,那一顆以紅繩貫穿,此刻已被鮮血浸染的玉珠隨著衣袍的鼓蕩,陡然自方塵胸口鑽出。
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失大半意識的方塵一路下墜,嘴角卻一直輕輕蠕動著,直至那一聲不甘自其口中呢喃而出,其胸口那顆不知何時已然重新變得晶瑩剔透的珠子陡然大放光華。
於是,在離叩劍崖崖地僅剩兩寸的地方,一切陡然靜止。
驟風不再吹拂,地麵揚起的塵土沒有落下,方塵身體懸空不再墜落,甚至於其身上的傷口都不再流血。
一切都恍若被一雙大手鎮壓。
直至小半刻的時間過去,背負著一柄入鞘細劍,三千青絲被一根玉簪隨意負於身後,滿臉醉人笑意的白衣少女走來。
方塵陡然落地。
叩劍崖地麵陣紋勃發,數道劍氣嘯起,直撲麻衣少年。
“安靜。”
隨後在白衣少女近乎蠻橫的命令下僵在半空,劍氣停留在方塵額前,與肌膚幾乎已然相觸,卻是搖搖晃晃地後撤,安靜地停留在方塵身旁。
“沒有修為,渾身皆是劍傷,不對,是劍氣之傷,六境武者的劍氣。”
纖纖玉指把玩著青絲,白衣少女一個閃身出現在方塵身前,眸子一絲劍芒閃過,卻是在觀察方塵片刻後疑惑地沉聲道。
“算了,懶得想,帶回去讓大長老瞧瞧。”
緊接著,似是覺得思考這些與其毫不相乾的事情太過麻煩,白衣少女那張已然具備傾國之姿的小臉上猛地浮現出幾分狡黠,旋即左手隨意一揚,便提著方塵向著叩劍崖的出口,柴山的另一邊走去。
白衣少女四周,青山九疊劍陣那令大夏畏之如虎的凜冽劍氣,在白衣少女所行之處,無不溫順的靜候在原地。
如臣遇君,俯首垂立。
……
霜寒城向西百裡,陳劍聲最後一記人間問世過後,遍地白霜不存,隻餘下武者氣勁交錯後的溝壑縱橫。
“青山那群劍修,一向對劍修以外的人,特彆是我們,排外的很。
去叩劍崖下探查,哪怕是本座親自前去求道,恐怕也很難。
更何況,本座不願意因為下屬的失職,而在那群老頭前丟了麵子。”
手中把玩著陳劍聲的佩劍白衣,身上裹著寬大黑袍的紫微注視著身前徐徐燃燒的蒼白火焰,沒有回頭看匆匆趕來的孤辰三人,而是語調生硬地說道。
“是屬下失職,沒能留下那方家遺孤的屍首,請大人責罰。”
紫微話落,柳琛麵色大變,沒有在意額間因為驚恐滑落的豆大汗珠,而是立刻雙膝跪地,重重的磕頭。
孤辰和天巫亦是一臉緊張的低頭。
“責罰?”
蒼白火焰逐漸燃儘,白灰隨著一陣疾風四散。紫微回頭看向額間已然磕出血跡的柳琛,眸中不見喜怒。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一點都做不好,貪狼對你的調教還是不夠。
至於你,自斷一臂,算是責罰。自此以後,你回柳家,與夜幕再無瓜葛。”
紫微那雙漆黑宛如深淵的眸子沒有在柳琛身上多做停留,隻是掃過一眼後,便將視線投入北邊那座直入雲端的青山。
而後不含絲毫感情的宣判道。
“是——”
跪在地上的柳琛沒有抬頭,但紫微話落的刹那,其身體明顯狠狠一顫。這位東荒柳家的天才少年跪坐著直起身子,拔出身後的長劍,隨後赤紅著雙眼狠狠揮下,一根左臂就此拋飛。
劇痛衝擊著柳琛身體上下每一個地方,但修行已然算是登堂入室的柳琛沒有發出慘叫,隻是渾身不斷顫動,雙目猩紅的一遍遍重複著那個名字。
方家遺孤。
方塵。
“夜幕試煉者的訓練我會重新調整,至於那位方家遺孤?”
鮮血就在腳下飛濺,但夜幕所有人都恍若不覺。貪狼向著紫微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沉聲問道。
“當年的方家都被滅了,更何況這一條沒有修為的雜魚,既然重傷落入了叩劍崖,那麼卷宗上便錄入死亡吧,畢竟除了方家以外,大夏不安定的還有很多。”
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那座青山,紫微的聲音依舊平緩,但低頭不敢直視的貪狼幾人沒有注意到,紫微在話落之時眼中陡然升起的亮芒。
那是嗜血已久的獵人遇見獵物時發自心底的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