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裡的月光倒映在雪上!
童鑰稍稍抬眼望向對麵的白發男子,他餐盤裡的飯幾乎沒怎麼動,但他始終在很緩慢、很細致地整切著那些肉塊,就好像在瓜分他的獵物。
一塊,接著一塊。
然而他並沒有如常將那些切好的肉塊放進嘴裡,他隻是拿了更多的餐品,繼續切下去,直到餐盤已經倚迭如山,塊狀的食物從盤中溢出,他尚且沒有停止。
就好像是造物者對於世人不加虛假的嘲諷,在餐桌之上,便先一步開始了他的遊戲。
他對這場晚宴上的食物似乎沒有興趣,但這並不代表他對這場晚宴沒有興趣。
他在聽,聽這些聒噪的人言語中的漏洞,與童鑰一樣,是個感官不尋常的人。
也因此,童鑰本能地覺得,他或許能夠理解她。
“不合胃口?”
白發男人的動作頓了一瞬,在確認童鑰是在跟他說話之後,才緩緩抬起頭。
童鑰聲音很輕,在逐漸嘈雜的餐桌隻是變得並不矚目,但在那個男人耳朵裡,暫時還是有些刺耳了。
因為,即使現在的他動作有多怪異,這個餐桌之上,每個人正各自懷著對於競爭和死亡的恐懼,都絕不會有這樣一個人會關心另一個人餐盤裡的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那男人眨了下眼睛,把正叉在他的叉上的那一小塊麵包塞進了嘴裡,咀嚼幾下,喉結顫動著送進了食道。
“並沒有。”
童鑰尷尬地笑了笑,又發覺笑容似乎並不太適合自己,最終是收起笑容,繼續自己的晚餐。
但是那個男人,卻沒有將食物繼續切下去。
他盯著童鑰的頭頂發愣了許久。
“喂。”
“嗯?”
那男人與童鑰無聲對視了很久,久到童鑰感覺自己臉頰都有些發燙。
她並不知道他這番注視究竟是何意,不過遲遲過後,那男人才好像確信了一些心中的想法似的,又默默低下了頭,安心地吃起飯來。
童鑰覺得納悶,但也沒有過多詢問,也或許,她現在最在乎的事情不是這個。
“你叫什麼名字?”
“白堯。”
他回答的很果斷,不過是用了從一塊肉叉到另一塊肉之間的間隙時間。
童鑰把那個名字小心地存在心頭,卻遲遲沒有等來她期待的反問。
於是她主動開口,“我叫童鑰。”
“我知道。”
也是,童鑰心想。畢竟之前已經播報過所有人的名字,她沒有記得白堯,也許隻是記憶力的問題。
“好了好了,”諾頓大叔再度打破尷尬,“這場宴會目的就是讓我們放鬆迎戰,就先彆說這些嚴肅的事情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尤琴將叉子輕輕叉進那沒怎麼動的牛排中,似乎已經無趣地準備離開了。
“那就說說到darkside的目的吧,我先來。”黎昕接過話茬。
“我自認為我在a區時尚界還是比較著名的。”
童鑰稍稍打量了周圍,像是李利洛斯,就滿眼憧憬地點了點頭,看來黎昕所說並不是吹噓。
黎昕接著說,“看過我專訪的人應該都知道,我是個同性戀。但在a區同性結婚,也並不容易,還是要花費我和麥奇難以承擔的金額。所以我就一直在考慮這個法案,我想讓同性結婚變成常事而不是難事。當然,這是一次冒險。”他突然有些哽咽,“其實不久前我和麥奇已經因為一些變故分開了,不過我還是想來這兒。如果能夠成功,幫助的也不隻是我自己。換句話說,就算失敗了,我的行動也一定能夠讓更多人堅持下去。”
童鑰突然對這個人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觀,似乎在他所表現出的刻薄之後,總是還有一些未能顯現的善意。
餐桌上不少人,像是尤琴和顧朗甚至輕輕鼓起了掌。
而童鑰對麵的白堯依舊不為所動,似乎對著一切都感到無關痛癢。
隻是童鑰突然在想,在白堯這張冷酷的麵具背後,是否也會有一些不為人所見的溫柔。
“同性結婚確實太難了,據我所知要花多少錢來著……一千……”顧朗撓了撓頭。
“一千萬。”黎昕回答。
“對,一千萬。”
“那你為什麼不想拿走兩千萬獎金,卻是要提法案呢?”顧朗補充問道。
“我是造型師,可能本質上就比平常人更想要考慮彆人的感受。”黎昕若有所思,“我想受益的不該隻有我自己。”
“算了不說了……好像我一定能贏一樣。”黎昕笑笑舉起酒杯,“我說的有些多了,自罰一杯。”然後如同在緬懷什麼一樣,將一杯酒一乾而儘。
“都快說快說,這可不是我的主場!來,小不點,你接著來。”仿佛一杯酒下肚,黎昕就已經宿醉。他伸長手指指向尤琴,成功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
尤琴反複推辭,卻耐不住黎昕堅持。最終她無奈垂下頭,用小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嘟囔道,“我……我叫尤琴,是a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