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不迭的命人打開了畫。畫麵之上,重巒疊嶂,亦有村莊院落藏於山川之間,雲層之下。江河湖泊,廊橋船舶躍然紙上,配色殊異而考究。
竟是王希孟的絕筆之作《千裡江山圖》,能得到這幅真跡著實不易,難怪她如此自信。
走在前麵的蕭思柔聽到動靜,停了下來,她轉頭瞥了一眼畫作,輕蔑的道“不過一幅畫罷了,嘚瑟個什麼勁兒。我倒是覺得,姐姐現下的日子倒是過得比在蕭府裡時還要好。住在金碧輝煌的相府裡,又被長公主這般寵著,定然是什麼都不缺的,所以啊我便也沒費那心思。前些日子彆人送我一物,我瞧著精致,便借花獻佛的來送給姐姐。”
木匣打開,裡麵赫然躺著一枚桃核。雖然那桃核已被雕刻成了一葉扁舟的形狀,工筆也細致精巧。可無論再怎麼變,它都是一顆桃核。桃核乃避邪之物,誰會拿它來當成生辰禮物,也不怕晦氣。
孔月遙和零露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唯獨望舒笑道“的確是特彆,我瞧著甚是喜歡。妹妹有心了。”
她緩緩走到蕭思柔身邊,拿出桃核把玩了一陣,而後抬手扔進了臨近的池子裡。
“你!”蕭思柔不可置信的瞪著她,“你這是做什麼?”
望舒無視她的震驚,繼續笑道“既然是送予我的東西,生死去處便也是在我的手裡。想來妹妹不會有微辭吧?”
此時賓客眾多,蕭思柔知道自己若無理便很難辯贏,於是故作委屈的道“看來姐姐是不喜歡我送的東西了。”
“怎麼會?”望舒微微挑眉,轉眼望向了池子裡,卻見那桃核此刻正輕飄飄的浮於水麵,定是因為內裡鏤空的緣故。
望舒一本正經和蕭思柔講道理,“萬物皆有靈,船舶本就該泛於水上,我這麼做也是在還它自由,想來它也是歡喜的。”
蕭思柔聽完她的歪理,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
孔月遙見了忍不住站出來幫腔,她掩嘴笑道“可不是嘛,想來這也是它最好的歸宿了,姐姐也該為它開心才是。”
蕭思柔哪裡能忍得了她們倆聯起手來,話裡話外的諷刺。
正在招待賓客的顧琬琰注意到了她們這裡的動向,走了過來。
“說來,姐姐對大殿下的情意倒真是讓我十分佩服。你為他兩度逃婚便也罷了,如今為了他更不惜與家族決裂,這勇氣膽量還真是讓人望塵莫及啊。可惜,你躲在這相府裡一天兩天倒還好,若是待久了總會留人話柄。不如姐姐便趁早求大殿下娶了你,如此便也沒有後顧之憂了。還是說,大殿下本就沒有要給你名分的意思,是姐姐一廂情願的誤會了?”蕭思柔看著望舒冷笑一聲,也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
望舒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索性她與顧懷瑾之間情分為假,不然這番言語,便能字字誅心。
顧琬琰與蕭思柔擦身而過,她走過來時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字句,如今看著望舒的臉色,也能猜到一二。她出言安慰“小人之言,少往心裡去。”
望舒牽強的笑了笑,示意顧琬琰安心,而後將孔月遙引到了座位上。
這時,葉妙儀走了進來。她一身清素,妝容淡雅,人卻顯得有些憔悴。
她一上來就對望舒道“柏雪公主已有身孕,不便前來赴宴,她托我向蕭姑娘說一聲抱歉。”
望舒知曉她心裡不好受。她雖然與葉妙儀交情不深,卻覺得她頗有眼緣,因此倒有些疼惜她。
她想了想,許是因為她們倆人有些相像的緣故。葉妙儀雖然外表清冷,卻對所愛之人炙烈如火。望舒雖然眼下沒有遇到良人,但若遇到了,也難保不會像她一般。
於是望舒牽起了她的手,以作安慰,“不打緊,你能來便已是極好了。”
望舒引她入席,而後坐在了葉妙儀身側陪伴。
顧琬琰位於上首,向眾人舉杯道“今日是我這外甥女望舒的生辰。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趕來,本宮甚是欣慰。想來你們也知曉,我膝下無子,望舒又很是懂事乖巧,深得我心。於是前些日子我特地向陛下請旨,以長公主的身份認望舒作義女。陛下懂我,也給了望舒‘清和郡主’的尊號。”
望舒哪能不明白,顧琬琰這樣做是為了維護她。即便方才沒有聽到蕭思柔的話,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有多尷尬,於是便想用這種方式給她底氣。
顧成燁先前隻說讓望舒暫住在相府,如今她有了郡主的尊號,即便長住在這裡也是名正言順,外人更沒有名目再說閒話。
望舒心下動容。
雖然她從前與顧琬琰不太熟稔,但這幾個月來,她對自己關懷備至、體貼周到。如今,顧琬琰,陸正則和陸幼清三人,是她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光亮。
顧琬琰笑著睇向望舒,“無論你喜不喜歡,這便是我給你的生辰禮物了。你舅舅亦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就在後院中。他聽聞你素來喜好騎射,特地托你何伯伯尋來了一匹汗血馬,此前在你何伯伯府上養著,今日才剛剛送來。吃了酒,你便帶著大家一起去觀賞觀賞吧。”
女眷們都身在高闈,會騎馬的本就是少數,更彆說見到什麼好馬了,如今有機會觀摩,自然是掩不住好奇的,目光之中充斥著對望舒的豔羨。
於是吃完了酒,女眷們便催促著望舒去後院。
顧琬琰撐到現在,已是疲乏至極,便先行離開了。主持大局的事兒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望舒身上,她帶著眾人走向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