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灰色的,中間地帶。
在江寧看來,勿論是移情主義還是浪漫主義,更或者宗教等等一切建立在人類所信奉的‘美好’之上的感情都是阻塞的。能讓人類心無旁物前進的東西隻有貪婪和仇恨。
直到蒼溪的出現。
她起身離開那間逼仄的病房,讓顧楚楚和昏迷中的季羨呆在一起。
席子鯤正在等著她。
迄今為止他從未提起過蒼溪的名字,她也沒有問。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兩個人都把那些存在於時空之外的故事當作彼此間隱瞞的默契,還是隻有江寧自己在一廂情願的堅守記憶中這個故事…還是說,這些故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那教堂的地下是空的,江寧並沒有得到多少參觀的權利。有兩個穿著隔離服的男人帶著她走過教堂蜿蜒向下的樓梯,在一處暗門上輸入虹膜密碼開啟下層電梯,再經過一道粒子光束防禦牆和屏蔽走廊才到了她的目的地--實驗室。
說是實驗室,實際上比起中央軍團附屬研究院的值班室來還要昏暗簡陋一些。但是江寧知道,正是在這裡有著西區中央軍團想得到的東西。
“我不確定能不能精準的回到那個時候去。”陳年低聲說著,仍舊在調試那台航空倉般機器的參數。席子鯤聽見江寧進來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仍是看著手中握著的手環發呆。倒是陳年先支起身子來向江寧打了聲招呼“來了?”
席子鯤這才似回過神來一般抬起頭來,衝著江寧歉意一笑“這兩天很累吧。”
江寧盯著他的眼睛,企圖竭力在那滿是蒼溪影子都目光中尋找出足以敲定身份的蛛絲馬跡來,卻再怎麼看都像是水中月亮似的剛要撈到點什麼就忽然沒影了。
她確定席子鯤知道她對他的態度是與眾不同的,至於因為什麼江寧一直拿不定主意。他和蒼溪很像,卻又似乎不完全一樣。沒有人能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甚至是她這個接受過人類特殊心裡訓練的特工。
或許也是因為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算是人類了吧。
她想。
“認識一下我的小美女吧。”陳年完全不管二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掌心拍打著那台黑漆漆太空艙似的機器的金屬外殼,像是在炫耀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它是在跳躍機原理上改裝來的,不過做了一些調整。”
聽到‘跳躍機’三個字,江寧顯而易見地皺緊了眉頭。陳年忙解釋道“彆誤會啊,這可不是一個東西。跳躍機需要把你當思維彈射到外空間領域去,而這個--”他得意地向江寧介紹它的功能“它就要簡單,也要複雜得多了。不過我得先賣個關子讓你們自己試出來,正好現在排得上用場。”
席子鯤無奈地笑了笑,轉而向江寧道“你彆介意,他就是這個脾氣。實際上這個東西早就做過實驗了,否則也不會投入使用。”
陳年忙抵了他一肘子頗為不滿地製止了他的話頭“我女兒的介紹還用得著你啊,我跟人陳紅是老同事默契度還用你提點?一邊兒呆著去,要不是你自個兒作死作的怎麼還會勞煩人陳紅跑一趟。”
江寧給他倆逗樂了,索性長歎一聲擺手道“算了,我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說吧,這機器是做什麼用的,我的任務是什麼。”
席子鯤這才收回了那副開玩笑神色看著她正色到“這裡不是西區,你也不是我的特工,我向你提出的任何要求都隻是基於‘你願意’的前提下所以如果你不想再進入類似將思維投射出去的機器,你可以拒絕我。”
江寧又不自覺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半晌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要是有心理陰影早就有了。我也知道東區是什麼地方,沒彆的廢話,我願意接受這次任…”她停頓片刻斟酌用詞,微笑著吐出一句“我願意幫助你。”
那兩個男人這才似鬆下一口氣般真正放鬆下來,陳年捅了捅席子鯤的腰笑道“我就說她肯定願意吧。”
江寧喜歡這幫站在自由之上的人--或許也並非真的自由。
她微笑著看著那兩個人的互動,回憶起烏特加德早期的課程。
‘不要忤逆你的長官,不要違背你的命令。
哪怕天上正有一顆導彈要落在你的腳邊,哪怕你即將被炸得屍骨無存。
不要違抗我們給出的命令,不能向組織提出任何抗議或請求。
你們生來就是我們的,
武器。’
“在你們倆的婚期發布之前。”江寧在回憶的詭譎合唱聲中聽見了自己帶著笑意的聲音“我希望能知道這台寶貝機器到底能讓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