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有另一個聲音響起,此刻的席子鯤卻已經睜不開眼睛了。但他知道那聲音屬於蒼溪--存在於異時空之中的,另一個虛擬的自己。
但他們其實一點也不像。
席子鯤模糊地想著,任由思維逐漸向深淵深處跌去…
忽然,一陣刺痛貫穿了他周身。他猛然睜開眼睛,眼前那深淵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陽光下陌生的海灘,強烈的光線照射在他的皮膚上令他看上去幾乎就要腐爛變質。
蒼溪背對著他站在海浪衝刷過的銀色細沙上,光潔得像個初生的嬰兒。
他厭惡現在的畫麵。
實際上他厭惡蒼溪出現在他意識思維裡的每一個畫麵。
“我們很久沒有見麵了啊。”
對方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像是吹過他耳邊的柔和海風--總是如此,這個人總是對什麼都能溫柔以待,都能風輕雲淡。好像這世界上沒什麼東西是能難得到他,或者沒什麼東西是能讓他煩惱的。
他們一點也不像。
席子鯤篤定地想著,便見蒼溪轉過身來看著他。裸露的皮膚在陽光下卻沒有一絲不妥,仿佛他原本就該是這副模樣與席子鯤相見。
因為初次將他們分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
蒼溪像是溫柔的風,告訴他自己是另一個時空的他,並且長久以來一直住在他的思維深處。
那感覺就像是在某一天,一個完美的天使降臨到你的麵前告訴你。
“如果你沒有經曆過你的人生,你就應該是我這個樣子的。”
天使帶著神聖的微笑,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惡性的汙漬。他是光明的象征,所有人都對他無比崇拜,而他告訴你‘你其實應該是我的樣子’。
那種背離的墮落感令席子鯤感到一陣反胃,似乎他所經曆的一切都在昭示著失敗,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入泥濘黏稠的深淵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本該是他的蒼溪則在高處看著他,一舉一動全盤否定,對他說‘你應該是另一個樣子’。
高高在上,如同在問何不食肉糜。
去你媽的吧,如果可以選擇以蒼溪的方式結束這一切,誰他媽願意搞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的意識在掙紮,盯著蒼溪的眼神逐漸充斥了恨意,而後者則仍舊保持著那令他厭惡的笑容向他靠近。
“我們很久沒這麼聊聊了。”蒼溪說。
席子鯤說不出話來,隻能像具腐爛的屍體般躺在那裡眼睜睜看著蒼溪向他走過來,坐到他身邊。
“彆發脾氣,我這次不是來給你灌雞湯的。”
再一次的,他感覺身下輕飄飄不像是地麵,而眼前的場景分明是灼熱陽光下蒼溪的笑臉,卻聽起來像墜進了濕漉漉的可怖噩夢裡。
“和我說說話吧,你得保持清醒對吧?”
他的這句話像是一個魔咒,周遭一切開始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成墨綠色的數字代碼,伴隨著轟隆隆宛如悶雷的聲響瓦解成齏粉。
席子鯤自己正是這瓦解的中心。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蒼溪的聲音在那片不真實的海洋中伴隨著他下沉,聽上去像是粘稠可怖的觸手纏著他的耳根的夢“我並不認同你某些做法,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
“電擊器給我。”
他聽見陳年的聲音藏在蒼溪的身後,是與夢境隻有一紗之隔的現實。他明白自己現在必須去抓住陳年,哪怕隻是在意識裡都要他得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