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那個時空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那都是你們集體植入那塊破芯片的結果。”
“…”威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陳年“為什麼你對芯片這麼排斥?植入芯片隻是時代進步的結果,我們的社會需要理智秩序。雖然我理解站在傳統意義定論上批判科技產物是這個時空某些人的通病,但為什麼連你也是這樣?”
似乎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處,陳年緩慢地歎了口氣“我們的社會需要理智和秩序,”他重複威利的話道“但隻是針對‘集體’而言。人處在集體中若沒有了理智和秩序便很容易發生主觀意識上的混亂--就像現在東區的局麵。但那隻是‘集體’。”
“集體也是由‘個人’組成的。”威利辯駁道“若每個人都像基因缺陷人集團那樣拒絕植入芯片,社會就會回歸到如今這種混亂的局麵,我們數百年來所發展出來的文明便等同於無用功。”
“什麼叫基因缺陷人?”
“自然人。”威利冷漠補充道“就像你一樣,沒有經過基因調試,喜歡把愛情,友情,親情和感性等幾個捉摸不定的因素放在理性之前作為考量的人。”
那之後,兩個人很久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倒不是因為陳年因此生氣,而是他因為威利口中所描述的東西想象著未來社會中所謂的秩序和理智。
在威利的時空中社會形成了鮮明的等級製度,其中一部分人類放棄了自然繁衍產生的後代,轉而利用微觀技術篩選出基因序列最完美無缺的‘合成嬰兒’撫養。
這部分孩子生來便有著極高的智商和理解能力,相較於同齡自然人孩子來說是個不哭不鬨學習優異的‘彆人家小孩。’長到八歲時便會在其父母的陪同下到中央機構植入芯片,以付出情感敏銳度而代價換回對自身情緒的控製權。
這麼做是好是壞?陳年一時無法站在客觀角度上分析出結果。但是他知道,另一部分孩子仍舊會保存著對於‘快樂’的權利。
在他們的眼中,陽光的金色是溫暖而愜意的,黑夜中潛藏著可怖的怪物,海水中可能存在著人類無法探知的噩夢。
天馬行空,什麼樣的都有。
但對於基因合成的孩子來說,陽光就是陽光,它的顏色隻不過是視網膜對光線的反應。海洋就是海洋,早在數百年前人類就已將馬裡亞納海溝探索得明明白白不可能存在什麼神秘生物。黑夜就是黑夜,那隻是人類的視網膜無法捕捉更多更微弱光線的結果--如果可以,他們或許會進一步對視網膜進行改造。
而成年人的社會會怎麼樣呢?
效率,成果,理智和自我管理將會成為基因人的完美口頭禪。他們將自然人類趕到社會的邊緣做著各種他們自身甚至他們所創造的機械都不願從事的工作,剝奪他們享受生活的權利,形成一條類似種族主義的歧視鏈。
效率,成果,理智。
他的目光停留在席子鯤臉上,又似於躍過他的臉望向更深層次的空間,想到了躺在床上的人麵對過的問題。
七千萬人,還是五千萬人。
這實際上可以削減為一個更為直觀而古老的問題。
電車軌道上一側綁著五個成年人,另一個放著一個初生的孩子。而你手裡正握著電車軌道的操縱杆,你必須在這兩個答案之中做出選擇。
威利還不猶豫地選擇了五個成年人,理由是那五個人都在為社會納稅切有自己完整的人生軌跡。而那個嬰兒還剛出生,想看到他身上的價值需要至少等20年。
20年對整個人類而言意味著什麼?
發展。
那五個人會在20年間為人類的發展做出貢獻,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而嬰兒卻會在這二十年間吸附在人類的上,什麼也做不了。
可是單憑這些就可以剝奪一個新生的生命麼?
“如果我剛才的話冒犯到你了,我很抱歉。”威利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猶豫,但陳年在下一刻打斷了他。
“思維激活器拿過來。”他說道,目光仍舊停留在席子鯤臉上。
他…剛才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