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悠悠!
昨日積的陰雲到今日全變成了雨,雨勢滂沱,從白天下到黑夜,一發不可收拾。qb5、\\
駱氏鏢局一行人被困在小客棧中不得動彈,風勢夾雜著大雨,天邊暴響巨雷,天際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銀白閃電,山腳下奔騰咆哮的河水,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這真是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雨,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喲……”
掌櫃喃喃念著。雨勢大,過路投宿的人多,客棧裡座無虛席,連一間空房都沒有,他與女兒兩個人替幾十個客官張羅這個、張羅那個,忙得人仰馬翻。
“哇——”
一陣轟隆巨響,閃電又劈倒一株大樹,一桌正在喝酒閒聊,打發時間的粗壯男子個個目瞪口呆。
“少鏢頭,看來我們要延後回京的行程了。”
顧大海與駱無峻站在客棧門欄前觀看雨勢,幸而他們早來了一天,占了幾個房間,要不然,就得和那些沒房間的人一塊擠了。
駱無峻皺著眉心,盤算著下一趟鏢的時間。若明後天還不能起程,定然會影響下一筆生意。
“駱公子、顧大爺,這個……給你們當消夜。”
芸芸嬌羞地端來茶水,還附著一盤她親手捏的芝麻小饅頭,才一擱下托盤,不等回應就跑得不見人影。
“這小姑娘喜歡你呢,少鏢頭。”兩人坐下,顧大海笑咪咪地說。
他們少鏢頭今年也有一十九了,生得俊俏又是英雄出少年,名滿京城,所以上門談親事的媒婆不少,但可惜至今他未曾看中過哪家的姑娘,讓他們總鏢頭和總鏢頭夫人急得很。
駱無峻淡淡地啜了口茶,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顧鏢頭,我對兒女私情沒有興趣,現隻想把駱氏鏢局好好經營,不負我爹的期望。”
“少鏢頭,你已經把鏢局經營得很好啦。”顧大海連忙曉以大義。“再說婚姻大事和事業並無衝突,所謂成家立業,有了妻兒,打拚起事業來也才有意義啊。”
他可以說是看著駱無峻長大的,若不是自己的女兒太平凡,他還真想攀這門親事。
“我爹娘派你來做說客的?”他根本不必猜測就直接有了答案。
爹娘對他逼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駱家隻有他一名獨子,隻要他人在京城裡,整天來往的對象就隻有管宣棠和花勁磊兩名未婚的年輕男子,莫怪他爹娘會乾著急了。
一下子被看穿,顧大海搔搔頭。“其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鏢頭和夫人也是為了你好。”
駱無峻皺著眉,不耐地說“顧鏢頭不必再勸了,我心中自有打算。”
“你心中已經有了成親的打算,真的嗎?”顧大海眼睛一亮。“那麼你看錦繡莊的柳二千金如何?柳小姐秀外慧中、賢淑溫良,柳駱兩家門當戶對,這門親事再好不過了。”
駱無峻冷眼飄出一道冷光。“我所謂的打算是,這五年內都不談親事。”
顧大海倒怞了口氣。“五年——”
老天!看來他們總鏢頭和夫人短期內是不必指望抱孫子了。
正在替駱家兩老煩惱之際,就見一顆小小頭顱微微探出來,模樣有點窘迫。
“咦?楚姑娘,這邊坐。”顧大海對襄兒招招手。他挺喜歡這個話不多又懂分寸的可人小姑娘。“肚子餓了睡不著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襄兒連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我不餓。”
為了不辜負那些替她夾菜的好心鏢師,每餐她都很努力的把碗裡的食物吃完才離桌,因此都是吃得好飽。
“不餓?那你怎麼了?”顧大海問。
“是這樣子的。”她小小聲地說“我房裡漏水,想找掌櫃借個水桶接水。”
要不是房裡真的漏水漏得不能睡,她也不會出來找水桶。
駱無峻起身。他剛好不想再跟顧鏢頭談婚事,這個話題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我跟你換房間吧,跟我來。”
這裡隻有他和她是單獨一個人一間房,男人讓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襄兒聞言又連忙搖頭擺手,十分惶恐。“不必、不必,我隻要借個水桶就行了。”
他收留她,又供她吃住,已經夠恩重如山了,她怎麼可以得寸進尺,還霸占恩公的房間呢?
顧大海笑道“楚姑娘,我們少鏢頭說跟你換就是跟你換,不必推辭啦。”
“這樣——”她臉紅了紅,福身行禮。“謝謝公子。”
駱無峻率先踅往客房,襄兒連忙跟上去。他的步伐好大,一步可抵她三步,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真看不出五官這樣斯文優雅的男子會行步如風。兩人到了她房門口,她已經氣喘籲籲,扶著門框喘息了。
“怎麼了?”駱無峻揚起眉,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累。
“沒什麼。”襄兒很快的搖搖頭。
推開房門,駱無峻立即皺起了眉頭。
她真是客氣了,這能叫漏水嗎?房間裡簡直就在下雨。
“這裡不能睡人。”他簡單地說。“把東西收拾收拾到我房裡,我今晚跟顧鏢頭、莫鏢頭睡就行了。”
“好。”
她柔順地動手收拾包袱,相處了兩天,她隱約明白他的個性。
他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也不喜歡旁人置喙他的決定,他說什麼,最好是照著他的話做就對了。
這一點又跟她惟一認識最久的男子她爹,大大的不同。
她爹總是聽聽大娘的話,又禁不起二娘、三娘、四娘、五娘的鼓吹軟語,一個主意一改再改,早上說的話到晚上就不算數了,完全拿不定主意。
“好了嗎?”他就站在門外,沒有跨進她房裡。
“好了!”
她趕忙揮走腦袋裡的胡思亂想,拎著包袱走出去。
屬於她的東西少得可憐,就隻有那件新娘嫁裳和那頂鳳冠,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出了房門,照樣跟著他又快又大的步伐,這回來到他房門外,她照例是氣喘籲籲。
“進來。”他推開房門,房裡井井有條。
襄兒拎著包袱,拘謹地站著看他收拾東西。他的包袱也很簡單,隻有幾套換洗衣物和一把銀鞘的青銅寶劍。
“我就睡在隔壁,要是有事就大喊。”他淡淡地對她交代。今夜客棧人多混亂,難保不會有不肖之徒。
“知道了。”她用力點頭。再次體會到他淡漠的麵孔下,那顆極細膩的心。
他走出房間,竟見她也跟著出來,反身掩上房門。
他突然停步轉過身,她差點撞上他。
“你該不會現在要去洗澡吧?”他盯著她。
她羞澀的低下頭。“今天客棧裡客人太多了,柴房一直沒空著,所以我……”
雨天和空氣裡的悶意都使人身子黏膩,還是洗個澡比較好入睡。
他直視著她,眸光與她相對。“你可以明天再洗。”
深夜,荒郊野嶺中的客棧,位於後院的僻靜柴房——
她似乎不知道何謂危險。
“可是……”她垂下長睫毛,咬著下唇。“我想洗。”
一個極沒有說服力的回答。
其實她想說的是,要是明天雨停了,就得趕路,莫鏢頭告訴她,接下來要趕的路都是山路,可能都要露宿荒野。
所以她才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洗澡,不如趁現在可以的時候,再多洗一次也好。
這些話原該是理由充足,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麵對他那張冷峻的臉,她就全都說不出口。
看來她很堅持現在得洗澡。駱無峻撇撇唇,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
他轉身,聲音傳到她耳際。“夜深了,我跟你到柴房。”
“哦。”她一愣,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雖然依舊是用小跑步追趕著他的身影,但她心裡暖烘烘的,有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狂風暴雨持續了兩天,直到第三天的中午時分,雨勢終於停歇。
“可以繼續趕路嘍!”
鏢師們都鬆了口氣。困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小客棧裡,真是把大夥都悶壞了。
這趟鏢走了一個多月,他們個個也都掛念著京城裡的家人,再說,過不久就是清明了,一直困在這裡可不成,要趕回去祭祖哩。
上路之後,襄兒依舊和之前一樣,與駱無峻同騎一騎,山林路可比荒野小道美多了,沿途林木蒼翠,鳥叫蟲鳴,因此她覺得很舒服。
她知道他的馬兒名叫飛箭。它是匹極有人性的聰靈駿馬,看得出駱無峻很愛惜神采軒昂的它,就如同他重視他的寶劍一般。
“阿善,你娘子快生了吧?”顧大海輕駕胯下的黑色坐騎靠近,笑盈盈地問。
“是呀。”名叫夏善的鏢師想到即將臨盆的妻子,古銅剛毅的臉不由的露出溫情笑容。
這種由衷開心又溫存想念的神情,襄兒可從來沒有在她父兄臉上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