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之前檢查她全身的傷勢時,並沒有在她的胸口看到嚴重的淤傷,照了x光片也不見肋骨斷裂或刺穿內臟。
「……不是那種皮肉痛,好象內傷,是在更裡麵一點點……」一揪一揪的,像現在就還在怞痛。
「我會安排幫你做更精密的檢查。」
「……那種痛好難忍耐,讓我好想哭,怎麼會這麼痛……」她喃喃自語,表情痛苦又困惑。
唐先是一怔,打量著她好半晌,試探地問「那種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壓著,沉沉的、悶悶的,痛到連鼻腔都酸酸澀澀?痛到就算不想哭也會流淚?」
她想了想,點頭。
「不論我現在有沒有壓著你的胸口,都還是會覺得痛,並沒有因為我壓它而更痛?也沒有因為我不壓它而少痛一點?」
「嗯……」
「好,我大概知道是什麼問題,我會替你注射止痛劑,讓你好好睡一覺。」
「嗯……」
乖乖地讓唐替她打完針,她始終淡淡皺著眉,唐仔細觀察她的反應,一直到她彷佛沉穩睡下之後,才離開她的房間。房門外仍未安寧,他關上門,不讓外頭的吵鬨傳進裡頭打擾她休息。
「右叔,你還沒罵完呀?」唐雙手插在口袋,笑著走過來。
「他這種混蛋,我罵他三天三夜都還嫌下夠!」
「休息一下吧,你罵到傷喉嚨還不是得累到我?不想聽聽司徒小姐的傷勢情況嗎?你不想聽,想聽的人還是有的。」唐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麵無表情的風嘯,他眉心那處皺折可真深。
「你快說——我家青姊怎麼樣了?」右叔心急地追著唐問。
「她臉上的淤青過幾天會變成黑紫色的,看起來一定很嚇人。」幾乎占了一張小臉蛋的三分之二,嘖嘖嘖。「打人打到指骨都有裂傷,被她打的那些人可能也很慘,內傷是難免的,我看她也被當成沙包挨了很多拳,聽她說話時還很喘,應該是連呼吸都很痛——」
「左風嘯!全是你害的!」右叔隻聽到這裡就再度發飆,跳起來直接揮拳朝風嘯打過去,左宏飛和左淩豫同時反手製止他,右叔打不到人泄恨,口氣更火了。「我們發現青姊先前的反應怪怪的,拿2b鉛筆在她寫過的o紙畫畫畫畫才描出她要去的地點及時間,還特彆打電話告訴你,是你叫我們不要去,你會把她帶回來,要不是我們對你不放心,偷偷跟著過去,我們恐怕還不會看見你冷血的一麵!」
本以為尋求左派的幫助會比右派小貓兩三隻自己送上門去拖累司徒綰青更有用途,沒想到變成了「請鬼拿藥單」——自找死路!
右叔雙手被左宏飛及左淩豫捉住,他隻好儘力伸長腿想踹人,無奈就是差了那麼幾公分。
「你做了什麼冷血的事?」唐倒是很想知道。
他接到風嘯的電話時,明明就聽見風嘯焦急的口吻,以及言情小說裡男主角最愛對醫生說的至理名言——你救不活她我就拆了你的醫院!以他對風嘯的認識,不信風嘯會對司徒綰青做出啥狠事。
「他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青姊被打!」右叔狂吠,到現在仍不能冷靜下來。
那時他們右派的人趕到現場,正疑惑左風嘯怎麼獨自站在一角,完全沒有移動身體的跡象,嘴裡還叼根煙,等他們走近一瞧,競看到司徒綰青已經和福田匡弘單挑完畢,她渾身是傷地痛暈過去,而福田匡弘額心中槍斷氣——左風嘯這個混蛋完全沒對司徒綰青伸出援手!
「哦?」唐高高揚眉,目光掃向風嘯。「這的確是過分了點。我是有聽說你另結新歡,但這樣對待舊愛說下過去,如果不想幫她,從一開始就直接拒絕右叔,跟他們直說『這是你家的事,與我無關』,也好過嘴上說要幫忙,實際上卻是去看她被揍成那樣……還是,你就是專程去看人揍她的?」
風嘯不承認也不否認的神情,落在門扉後頭的司徒綰青眼裡,她看著右叔狂罵風嘯無情冷血的憤恨模樣,悄悄扭轉著門把將門關上,不發出半點聲音。
她捂著胸口,痛到幾乎昏厥,整個人趴在地板上,等待止痛藥快點生效,讓她可以少痛一些。
再等一下下,隻要再一下下就不會痛了……
藥效發作就不會再痛了……
不管是身體上的痛,還是心窩泛出來的酸澀,都不會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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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青,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司徒綰青正準備到停車場牽她的腳踏車,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正中她的傷處,她打個哆嗦,回頭看見之前追她的那位學長。
「這個呀……」她摳摳臉。「摔車啦,我為了閃小狗,機車打滑,整個人在路麵上滾了好幾圈,撞到人行道,然後又撞到停在機車格裡的機車輪子,最後機車倒下來,直接壓到我臉上。」
已經習慣每個人看到她的臉就要問她一次,所以她這套誇張的說辭已經越說越順口——要解釋臉上這麼大片的淤青,總得要有非常誇張的過程來輔助,大家才會相信。
「好慘呀……」
「是呀,好慘。」她牽出腳踏車,與學長一塊走向校門口。「你要去約會吧?」
學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在自己曾經想追求的女孩子麵前提到最新戀情,總還是有些尷尬,他隻能點點頭。
司徒綰青倒不像學長想這麼多。「聽說是她跟你告白呀?」
「呃……嗯,我也很驚訝,原來她從大一就暗戀我,我還以為她隻當我是同學……」
「那她喜歡你好久了,不要辜負人家呀!」司徒綰青豪氣地拍拍他,一副哥倆好的海派。
「我現在也覺得她好可愛,同班這麼多年怎麼一直沒注意到呢?」他自己也不懂,明明座位就在隔壁,聊天也常常聊到欲罷不能,和她在一起很輕鬆沒壓力,卻從沒有冒出火花,直到快畢業了才發覺她的好。
「沒關係啦,現在注意到也還不遲呀!」司徒綰青知道他在等的新女友還沒來,乾脆陪他站在門口多聊幾句。現在學長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覺得很自在,這就是單純的友誼吧,對學長而言,當朋友是比合適的。
她彎眸笑著,看著學長眉飛色舞地陳述新萌的戀情,好象整個人都處在春天裡,容光煥發,連她都被感染了一絲絲喜悅,錯就錯在她不應該將目光追隨著那輛和風嘯同型的車子,這一看,她看到了車門打開,下來一個漂亮的女人以及……風嘯。
學長也跟著她的視線望去,驚訝道「那個不是自稱是你未婚夫的男人嗎?他……」糟了,漂亮女人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要到咖啡廳去買咖啡。
「呃,那是他妹妹吧?」學長試圖讓司徒綰青彆想偏,可是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此親密的行徑,絕不是兄妹間會有的。
「不是妹妹,那是他女朋友。哇靠……慘敗……」
「呀?」
「我是說我慘敗啦!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她,原來……是這麼漂亮的女生哦。」輸得無言以對。她一直覺得自己和風嘯站在一起很不搭,她像個黃毛丫頭似的,風嘯就穩重多了。反觀他的新歡,高姚纖瘦,打扮得好有女人味,雪紗裙輕盈飄飄,隨著腳步在小腿肚邊跳舞,真好看。
「綰青,他情彆戀?」
她搖頭。「是他看開了。」
「我還以為你和他應該也很甜蜜,才會想與我保持距離,以免他誤會……你還好吧?」
「嗯嗯,我沒事呀。」
她才剛笑著說完沒事,風嘯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回頭,覷見她與學長站在一塊時,眸光轉為森冷,身旁的女伴跟他說了幾句話,她看見風嘯唇邊揚起笑,點點頭,女伴自己進去咖啡廳,他則站在門外,麵向著司徒綰青這個方向,臉上那抹笑意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和他分手分得很平和?」學長問,不然她怎麼看起來還是堆滿笑容?
「也不算平和,是有吵一會兒,不過沒有很激烈,他還跟我說再見。」司徒綰青努力擠出笑,低頭下去看風嘯,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下意識想排斥、想掙脫、想當做不曾存在過。
沒多久,那個漂亮的女人從咖啡廳出來,將手裡的咖啡遞給風嘯,又重新挽著他,兩人回到車子裡,一直等到聽見車子發動駛遠的聲音,司徒綰青才敢抬起頭。
「你不要太難過,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學長不擅長說安慰的話,隻能抄襲彆人最常用的那句。
「我知道。」她咽下哽在喉頭的苦澀,強打起精神笑著對學長點頭。
「改天我請你吃飯,替你打打氣。」
「都有女朋友了還敢請我吃飯?等一下她誤會怎麼辦?」她嘻嘻哈哈,心口有多沉重,她的笑容就裝出多甜蜜來與之對抗。
「她才沒這麼小心眼。」
「這不叫小心眼,這叫謹慎,也是女性本能。麵對我這個曾經讓你追過的家夥,她一定會有戒心的,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省得你晚上回去跪算盤。」她大笑,跳上腳踏車,下一句,「呀,你女朋友來了,我先閃啦!祝你們約會愉快——bye!」
跳上車,她努力踩著踏板,加速在小巷子裡狂飆。
仿佛逃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些什麼,她身後明明沒有洪水猛獸在追趕著要吃掉她,她卻一下踩得比一下更重、更急,腳踏車的車體發出抗議的吱吱嘎嘎聲,好象隻要再多躁勞它一點,它馬上就會瞬間解體給她看,但這個危機並沒有讓她稍稍減緩速度,她一定……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行,就算腿肌已經感到酸軟,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夠賣力。
剛剛風嘯的眼神真令她無所適從,當他看著她時,竟然完全沒有笑容,他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也許她真的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他那句「再見」不是賭氣,她不能還站在原地不動,以為他還會再回過頭來,她必須往前走,加快腳步往前奔馳,隻要走得夠快、走得夠遠,說不定她有一天也能直視風嘯冷凝掃視過來的視線,然後笑得像朋友一樣響應他的冷漠——
隻要走得更遠更遠更遠一點,她就不會受傷,不會傷得這麼疼痛——
然而,埋頭猛飆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即使是在小巷子裡,也有發生車禍的機率。
她撞到人了。
幸好腳踏車無論飆得多快都不會有太嚴重的殺傷力,對方痛呼一聲之後便是成串精彩的臟話奉送,而司徒綰青則是失去平衡,跌個五體投地。
她真想請對方閉嘴先彆罵,因為她也痛到很想罵幾句粗話,但似乎能想到的詞彙都被對方搶先炮轟完,並且快速躁完她的祖宗十八代順便連她下三輩子也臭罵下去——
不過對方突然噤聲,瞬間的安靜讓司徒綰青沒空再去柔自己撞疼的膝蓋,回頭看著被她撞到的人。
「咦?!右三?」
「青姊?!」
「我撞到的人是你?!」她被右三扶起來,馬上先打爆他的頭。「你剛剛那些臟話是在罵我嗎?!是你在問候我爸我媽我爺爺我奶奶好嗎?!是你詛咒我生兒子沒生女兒沒嗎?!」每問一句就再k一拳,死小鬼,淨說些造口業的話!
「我、我不知道是你嘛……等、等一下回去再給你隨便打,在外人麵前給我留點麵子啦——」
外人?
司徒綰青終於發現巷子裡除了右三和少少幾名右派新加入的小兄弟外,還有好幾個人正凶神惡煞似地瞪著他們。
「右三,你們在乾嘛,他們又是誰?」
「你看不出來嗎?我們在對峙。」
對峙?她覺得比較像大眼瞪小眼吧。
「他們是左派的人。」右三在她耳旁嘀咕,快速解釋目前的情況。「東街以北本來一直都是我們右派的,但左派近來一直吃我們的地盤,今天我帶著兄弟在巡視東街時,發現他們竟然在強收保護費,所以就跟他們杠上了。」
「哦。」司徒綰青大抵上明白了。
「你們慘了!我家青姊來坐鎮了,識相的還不快滾!難道你們沒聽過我家青姊單挑福田匡弘的那段偉大事跡嗎?!」右三對著左派的人馬叫囂,仿佛司徒綰青一來,他連說話音量都加大十倍以上。
左派人馬麵麵相覷,忽然有人先笑了。
「偉大事跡是沒聽過啦,不過她被我們左爺棄的事我們倒聽過不少。」
說完,其它人也跟著笑,司徒綰青抿緊唇,不發一語,臉上看不出被刺傷的扭曲,平靜無波,反而是右三急乎乎替她抱不平。
「是我家青姊看不上你們家左風嘯!想當初左風嘯追我家青姊追得多勤,像條狗似的,隻差沒搖搖尾巴、吐吐舌頭求我家青姊丟根骨頭給他啃!」
「話都是你們自己在說,有長眼的人都知道和右綰青比起來,美音小姐才配稱為美女,我們左爺會選美音小姐當大嫂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審美觀,如果以前左爺真的追過右綰青,大概是那時候被鬼附身吧,噗哈哈哈……」
「你——」
「右三,算了啦,不用跟他們吵。」司徒綰青一點都不想再爭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不知道事情發展的起承轉合,又怎麼能斷定她和風嘯到底是誰愛誰多,又是誰後悔曾經付出真心,又有誰……深深責備著自己,那些都不關他們這群路人的事。
「聽聽她的語氣,好可憐哦,被左爺棄後很慘吧?沒有人再讓地盤給你了,也沒有人再製止我們向右派挑釁,更沒有人要我們擺明著讓右派欺壓我們,沒有左爺的幫忙,右派大概沒辦法再半個月吧?」
「誰需要左風嘯的幫忙?!我們右派自己有本事!」
「連子彈都買不起的右派說自己有本事?笑死人了!喂,右綰青,要不要我們兄弟替你唱一曲『我會好好的』安慰你受創的心靈呀?」清清嗓,用假音裝女調。「我會好好的——花還香香的——時間一直去——回憶真美麗——」
右三馬上指揮小兄弟們合唱「有沒有他沒所謂!解不解渴有所謂!有時不如一杯熱咖啡——有沒有愛沒所謂!快不快樂有所謂!他帶不走我們的全世界——oh!aay——去喝個醉耶耶耶——為孤單乾杯!祝失戀萬歲!」
「失戀萬歲」立刻火並「我會好好的」,快樂活潑有動力的曲調和淡淡愁緒優美的編曲形成拉鋸戰。
「到現在還是深深的——深深的愛著你,是愛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有沒有愛沒所謂!痛不痛快有所謂!隻要我要明天還會有人追——有沒有哭沒所謂!開不開心有所謂,我隻在乎自己的感覺!」
現在是新人歌唱大賽嗎?她可不可以兩隊都淘汰,哦……還破音。
終於雙方都唱到曲末,又不想認輸,各自重複再唱一遍。
司徒綰青決定去牽腳踏車離開現場,放他們好好唱個痛快。
雖然雙方嘴裡唱的主角都是她,但她情願去聽好歌喉的歌星唱,也不想荼毒自己的耳朵——畢竟聽歌聽到心痛是作詞人的高段,但聽歌聽到耳朵痛就是唱歌人的罪孽了。
扶起倒地的腳踏車,檢查檢查車體,沒事,跨上車,準備閃人——
身後的歌聲還在抖顫飄揚,一邊加入了拳頭互毆的喝喝哈嘿,司徒綰青剛起步騎了不到一公尺,突然唱歌的破嗓停下來,右三吼聲震天,滿嘴含著鮮血邊說邊噴——
「媽的!回去告訴左風嘯!就說我家青姊約他出來談判啦!」
「誰怕誰,談判就談判啦!」
「咦?!」
司徒綰青二度摔車,但是摔傷另一隻腳的膝蓋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什麼時候說要約風嘯出來談判啦?!
*「我會好好的」/作詞伍佰
*「失戀萬歲」/作詞許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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