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歌!
兩年的光陰,讓他們擁有「老夫老妻」的幸福稱謂。\\、qВ5、這些年來,他們簡陋的木屋又多了另外三間房舍,一間專門給皇甫赤芍煉製丹丸及放置各式藥草,一間專門用來收養牛舍棄善心大發之下拾回的阿貓阿狗,最後一間還空置著,準備做未來的娃娃房,目前則充當皇甫赤芍每晚為牛舍秉針灸的病床。
今夜,皇甫赤芍難得靜默地坐在床沿,小心翼翼打開一隻木盒,眼中浮現些微的愁緒。木盒裡閃耀著珍珠般光芒的藥丸,在在提醒著她遙遠中原,還有人等著這類藥丸救命……
「赤芍?」牛舍棄探頭進房,原是準備叫她用膳,卻發覺她若有所思。
「你又在擔心你大哥?」
他曾聽赤芍提過,她大哥與她身上皆存在著某種難解之毒,兩人原先各自
準備為對方調製解毒丹藥,後來卻因雙方大吵一架,解毒之事也跟著延遲了下來。
那顆珍珠似的藥丹,想必是她為她大哥所精心煉製的吧。
「我才沒有,誰要擔心那個怪人呀!」皇甫赤芍死鴨子嘴硬,不肯點頭承認。
「你常望著那顆丹藥發呆。」
「我是在思考,才不是發呆呢。」
牛舍秉坐在她身邊,不與她爭論,隻是指了指木盒道「很少見過顏色光澤這麼美麗的丹丸,很難煉出來吧?」
皇甫赤芍低下頭,拿起珍珠丹藥,「這類藥丸足足煉了三年,每一天,、
都乖乖坐在丹爐前,仔仔細細顧著火候,生怕煉壤了、煉失敗了。」
「是準備救你大哥的吧?」牛舍棄輕輕摟著她的肩問道。
半晌,皇甫赤芍不情不願地頷首,「沒錯,是為他而煉的……他雖然很詞人獻、很自大,老是說我醜,說我沒有姑娘家的樣子,可是……」她仰起下巴,向來剛強的小臉竟淚漣漣,「我好擔心他,真的好擔心他……」
離開皇甫府邸將近五年的光陰,她與大哥誰也不肯先低頭道歉,兩人體內的毒就拖延了下來,每每她毒一犯,便會想到遠方的大哥也正以不同的方式承受相似的痛苦。
牛舍棄疼惜地擦著她的淚,「倔強的丫頭,事實上你很敬佩你大哥對不?」
她從不當著他人的麵前誇讚她大哥,但每次一提到她大哥,眸中那晶亮的神釆是瞞不了人的。
「嗯,他好聰明的,我爹爹書櫃上的醫書,他看完一遍後甚至能全部倒著抄寫一遍,隻要是他想救、要救的人,幾乎從沒有一個人在他手上斷氣。每次隻要他自信的笑,你就會覺得所有困難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他就是那樣的人。」皇甫赤芍唇角勾勒著以兄長為榮的驕傲。
「要不要回去看看他?」牛舍棄問道。他希望赤芍體內的毒能早日解去,也希望赤芍兄妹倆能化乾戈為玉帛。
「我不要先低頭……」她嘟起嘴,拉不下麵子。「除非他啟段請我回去,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要回去。」
「都這種時候了還嘔氣?」牛舍秉不明白究竟是何等嚴重的爭吵,能讓血親兄妹鬨到分家的地步。
「我不管——」皇甫赤芍一跺腳,忘卻指間還撚著珍珠藥丸,手一鬆,藥丸呈拋球狀用飛出去。
「啊——」
「啊——」
夫妻倆急忙同時彎身要撿,太過合作的情況下,額頭互擊,疼得兩人捂頭痛叫,忽略了珍珠藥丸一路涼到桌下,讓偷偷趴在桌下午睡的「一黑」——牛舍秉一年前撿回來的大黑狗給吞下肚丟。
「我的藥!」皇甫赤芍驚叫。
「一黑!快吐出來!」牛舍秉衝上前搶救。
咕嚕一聲,一黑打個大哈欠,哪裡還有珍珠藥丸的殘渣?
牛舍棄抓起一黑,以倒立方式,努力要它吐出珍貴的丹丸。
「拿刀來!拿刀來,趁藥丸還沒化之前——」皇甫赤芍叫道。
「不可以殺它,不要被一黑!」他將一黑緊緊護在身後,猛搖頭。
皇甫赤芍急得上下激喘,「那顆珍珠藥丸是劇毒呀!」難不成他還以為珍珠藥丸是讓有病的人吃了治病,沒病吃了強身嗎?
牛舍秉臉色刷白,驚怕地問「有多毒?」
「我整個藥櫃上的毒藥毒粉也不及它的一半呀!」
「那……那沒有解藥嗎?」牛舍素與一黑四目相交,同時流下驚慌淚水。
「有。」皇甫赤芍扭曲的麵容上強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叫我大哥咬它一口,以毒攻毒。」
當初珍珠藥丸完全是針對她大哥身上的毒所配製,所謂藥即是毒,這一小顆的珍珠藥丸足足周上百餘種的劇毒藥引混合煉製,除了早已身中劇毒的大哥能嘗之外,其他人吃了隻有重新投胎的份。
「一黑:」牛舍秉難過地抱緊黑狗。
「嗚……」黑狗配合地為自己哀號數聲,霎時間屋內人狗同哭,又吵又鬨。
皇甫赤芍沒空陪一男一狗做些沒助益的事,她在藥櫃前翻找瓷罐,扳開牛舍秉的手掌。「借一下。」她拎回黑狗,將全部瓷罐裡的藥粉一古腦地灌入狗嘴。
「嗷嗚——嗷嗚——」黑狗努力掙紮,人間酷刑活生生在牛舍秉眼前上演。
「赤芍……」
「閉嘴:我沒空理你!」她揮去滿頭大汗,怞掉更多的瓷瓶栓布,重複著施暴的舉動。
牛舍秉接收到黑狗求救的哀哀目光,二度為它請命,「它……它隻不過吃了你一顆藥,彆、彆這麼對它……」
「阿牛,把另一櫃裡的瓶瓶罐罐全拿出來。」皇甫赤芍懶得理他,直接命令。
「呃……喔:」他怔忡片刻,急忙照她吩咐,開完一櫃換一櫃,苴到滿地隻剩大小空瓷瓶、藥粉殘渣、兩個累癱的人及一隻嘴部浮腫、叫破嗓子的黑狗。
「一黑?」牛舍秉拍拍已由黑狗被各色藥粉染成五彩繽紛的花狗。
「嗚嗚……」它回應兩聲,表示它還活著。
「暫時沒事了。」皇甫赤芍踢開雜亂藥瓶,花費了她所有的毒粉來救這佳愛吃的笨狗!她惡狠狠瞪著一黑,「吃呀!你再吃呀!愛吃就讓你吃個夠!下個月你毒發之前,咱們再來重複方才步驟。彆想逃走嗬,我敢保證,你毒發時的暘穿肚灌藥來得痛苦百倍。」她輕吐威脅,滿意地看著它抖如殘葉、噤若寒蟬。
「一黑會變成怎樣?」牛舍秉馮嬌妻擦丟頰邊香汗,投給癱軟一旁的黑狗同情的目光。
「變成怎樣?」皇甫赤芍偏頭想了想,突然擊掌大笑,「哈哈,藥狗!一黑會變成全中原頭一隻的珍貴藥狗!」
「藥狗?」那是什麼玩意兒呀?
「藥狗和樂人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藥人便是自小以各類藥草喂食,使之習慣各式藥草之毒性或藥性。藥人不僅是極致的毒藥,對於用藥能人更是不可多得的藥中聖品,他之所以珍貴,在於很少有藥人能撐過三次全身藥草毒性互長的劇痛而存活下來。現在咱們一黑吃下比樂人一生中所需嘗遍的草藥還要多、還要強烈數倍的毒粉還能不死,不稱藥狗稱什麼呢?」她蹲柔柔一黑的頭,讚賞不已,「現在普通人隻要讓一黑咬上一小口,很快就會毒發身亡呢。」
牛舍棄立即捂住一黑的嘴,「一黑,從今天開始不可以隨便動口,知不知道?」他認真訓誡黑狗,一黑也乖乖點動狗腦袋。
「它敢不聽話,咱們就把它燉了補身。」皇甫赤芍奸奸地賤笑。
「它會聽的、它會聽的。」牛舍素與黑狗同時努力的、用力的點頭保證。
何必如此緊張?她又不會真的烹了它,整鍋的毒湯毒肉,她可敬謝不敏。
眼前最今她頭痛的是空空如也的藥櫃、藥瓶。
「拜這隻笨狗所賜,我恐怕得上山采藥材。」她甩給它凶惡一眼。
「我可以幫你。」牛舍棄拍,願為嬌妻所奴役。
「免了、免了,讓一黑丟幫我背竹簍就衍了。」一個連「血竭」與「續斷」兩種完全扯不上關係的藥材也分不出來的男人,還是少跟在她身後絆手絆腳、拖累它的行程,並且胡亂采摘雜七雜八的野草。
「那你大哥的救命丹藥……」全入了狗腹。
「煉珍珠藥丸的材料很麻煩,這種鳥不生蛋的偏遠邊疆不可能找得到,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吧。」希望她老哥的命硬得連閻羅王也不敢收。
「我有疑問。」牛舍秉舉起右手,等待娘子點召他發言。
「乖,說。」
「你大哥不是神醫嗎?他自己不會解身上的毒嗎?」既然皇甫老哥是如同赤芍所言的天人,赤芍能為他煉製的藥丹,他自己會煉不出來?
皇甫赤芍甜甜一笑,「那你覺得你可愛的娘子有沒有本事解自己體內的毒?」
「對哦,為什麼你們兄妹都……」明明能自己來的事,為何要死拖活拖,甘願承受毒發的劇痛?
「絕對信任。他信任我,如同我信任他。」皇甫赤芍寵溺地拍拍呆呆相公,他們兄妹雖然相處方式詭異,但共同經曆許多痛苦及快樂的往事,對彼此的情感已非言語所能形容。「我和他曾一同立誓要解去娘親身上劇毒,可我們兩個都無法做到,眼睜睜見娘親扭曲著慈容,一口一口嘔儘血——這個痛苦汙點永永遠遠烙在我們心頭,想救又不能救的無力感緊緊束縛著我們,不急著解丟體內作怪的毒,一方麵是懲罰自己,一方麵是不想否定掉對方的努力。」
「你們兄妹真是怪人……」牛舍秉將嬌妻的螓首安置在自己胸膛最溫暖的位置,讓自己的心跳聲伴隨著她,淺笑道「我真想見見你大哥。或許,它是另一個『皇甫赤芍」。」
翌日,趁著皇甫赤芍牽著一黑上山采藥之際,牛舍棄將整個屋子清掃一遍,喂完家中寵物二黃三花四白,並煮好一頓午膳,乖乖等待親親娘子回來。
等到菜冷湯涼、等到日頭西墜、等到月娘露笑,他果呆盯著門板。
奇怪,赤芍怎麼還沒回來?該不曾遇上危險,例如黑熊、野狼、毒蛇或……存心不良的登徒子?!
一思及此,牛舍秉急跳而起,嚇壞在一旁昏昏欲睡約三隻牲畜。
他收拾簡單工具,猛然拉開門板,卻導致站在門口的來人微微怔忡地回視他,看來是讓他突然開門的舉動給嚇上一跳。
牛舍秉看清來人的麵容,緩緩露出苦笑。
「好些年不見,不請我進去坐?」來人露出淺笑,白色儒衫襯托出塵容貌。
「我得先去找我娘子。」牛舍棄目前隻擔心愛妻的情況。
「皇甫姑娘是嗎?方才我來之前瞧見一名綠衫姑娘抱著一隻黑狗,正緩緩朝這來,黑狗好似受了傷。」來人搭著牛舍秉的肩,反客為主地頷著牛舍棄入屋。見牛舍棄還是憂心忡忡,他揚揚手中紙扇,「過不了半刻她便會進門,在她回來之前,咱們可以先聊聊『她最好彆知道」的事。」
瞧見那雙精明的丹鳳眼裡漾著笑意,牛舍秉沉默了一會兒,頷首坐下。
遠處,星光熠熠,照在一人一狗身上。
皇甫赤芍死拖著扭傷腳的一黑回到木屋,怒焰衝天地咒罵「你這隻笨狗、蠢狗!那些毒粉燒壞你小如螞蟻的狗腦了嗎?叫你去咬幾棵金銀花回來,你給我跑去追竹雞!追竹雞也就算了,追回來好歹也能讓大夥加菜,可你呢?呆狗!追不到還滾到山崖下,涼到山崖下也就算了,死了早超生也罷,可你呢?膿包!滾下山崖還咬緊我的羅裙,害我陪著你這笨狗一趄滾下去:」她越罵越火大,忍不住又賞了那隻笨狗好幾頓粉拳。
早知道,昨天頁該讓這隻蠢狗毒發身亡!
「嗷嗚……」一黑將閃亮水汪汪的目光拋向救命恩人。
「叫叫叫:少裝可愛,隻有笨阿牛才吃你這套!」皇甫赤芍推開門,抬頭瞧見牛舍素與一名爾雅俊秀的白衣男人泡茶聊天。
她皺起眉,與阿牛在山野裡生活兩年多,從不曾有過訪客,該不會是哪個在山裡迷途的羔羊吧?
喝,還正巧是她最討厭的美男子!
「赤芍,你怎麼摔得這般狼狽?」牛舍秉衝到她麵前,小心翼翼檢視它的臉蛋及身軀。
「問他呀!叫它說給你聽啦!」皇甫赤芍嘟著紅唇,將一黑丟到他身上,自己走到藥櫃前取出傷藥,目光溜滴滴看向白衣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