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搶檀郎!
百子圖完成的那一晚,繡娘再也禁不住地暈了過去。全本
第二天一早,卓大娘起身到廚房沒見到女兒,迷惑地走到繡娘房門口敲了敲門。
“繡娘,你醒了嗎?昨晚是不是又晚睡了?要不你睡晚點兒,早飯娘來做就好了。”話說完,她轉身就要離去,可是屋內不尋常的安靜讓她的腳步微微停頓。
“繡娘?你還在睡嗎?”她忍不住推開了門。
繡娘撲倒在那幅嬌憨伶俐、表情迥異的百子圖上,小臉蒼白得嚇人,一動也不動。
“繡娘?”卓大娘害怕地挪步靠近,顫抖著手搖了搖她的肩頭。
繡娘呼息細微虛弱,雪白的額頭上卻冰涼如霜。
“繡娘!”卓大娘驚恐地哭叫了起來,撲向前抱住了女兒,“你醒醒啊!彆嚇娘啊!”
永慶穿著中衣急急跑了進來,看見暈厥過去的姐姐,大叫一聲“姐?你醒醒啊…娘,不成,我去叫大夫來!”
“你快去!”卓大娘已經亂了方寸,哭著抱緊了繡娘,“孩子,我就知道終有一天娘會拖累了你,我就知道…你若不是為了多掙些錢,又怎麼會變成這樣?繡娘啊!你不要丟下娘不管啊!”
一個時辰後,永慶背著白胡子大夫衝了進來。
“大夫,你快幫我姐姐看看,她究竟怎麼了?”永慶抹著眼睛;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現在擔心得要命,哪還顧得了眼淚不輕彈的問題!
白胡子大夫是被永慶強“擄”過來的,幸好在十萬火急中還拿到了葯箱。
“你放心,老朽先看看再說。”他先搭脈,又嚴肅地翻了翻繡娘的眼皮子,“她身子很虛,又受了風寒,此刻寒毒攻心鬱氣不展,既是心病也是身病…她是不是吃得很少,而且體力嚴重透支?唉,也是操勞過度所致。”
白胡子大夫拚命歎氣,顯然繡娘的身體狀況很糟糕。
卓大娘在一旁聽得眼淚汪汪,“大夫說的都對,她就是這樣兒,隻顧著照顧家裡,完全不顧自己的身子…這怎麼辦呢?要用什麼葯給她治呢?大夫您儘避下葯,無論多貴的葯,我也要讓我的女兒好起來。”
“需要三錢的人參提氣養氣,還需要一些滋補和大燥的葯材逼去她的鬱寒之毒。”白胡子大夫拂著胡子道“若想快憐惜痊愈的話,這葯錢所費不貲,最麻煩的是要上好人參…夫人你…”
卓大娘嗚嗚直哭,抹著袖子堅決道“無論多貴的葯都行,隻要她能好,我不在乎。”
“那好。我開兩貼方子,照這方子抓葯,吃個兩貼應該就可以驅掉體內的鬱寒之氣了。隻是她的身子很虛弱,得休養上十天半個月,否則身子會再度垮掉的。”他沉吟,“如果能夠燉些滋補品給她調養身子的話,這是最好了。”
“都好都好,請大夫開方子給我們。”卓大娘急急道。
就在大夫開葯方的時候,永慶有一些擔心地拉了拉娘的袖子,“娘,咱們家裡還有錢嗎?”
“你姐姐前天才給了我七錢銀子,應該夠了。”
白胡子大夫耳尖,訝異地道“夫人,七錢銀子恐怕隻夠付老朽的診金啊!這葯…”
卓大娘心頭一緊,急忙道“大夫您開您載,我就算是去借也要借來抓葯,您放心。”
白胡子大夫看了看他們家的寒磣,再看了看他們著急憂心的表情,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樣吧,你們先到我葯堂裡抓葯,葯錢以後慢慢兒再還給我吧!”
卓家母子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心人,卓大娘雙手合十感激涕零,“大夫,您真是救命菩薩啊!阿彌陀佛,佛祖一定會保佑您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永慶已經跪了下來,對著白胡子大夫拚命磕頭,“大夫,您真是大好人!謝謝您!謝謝您…以後我一定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白胡子大夫倒不好意思起來,微微一笑道“快快請起。姑娘這症候不輕,還是快些兒去抓葯熬給她喝吧!”
“是是。”永慶仗著身子骨健壯,又要背起老大夫。
老大夫連忙擺手,“彆彆…老朽自個兒走就行了。小扮兒跑得太快了,我在你背上顛著也著實害怕呢!”
永慶想笑,又忍不住掉眼淚,“那…那我跟您去抓葯。”
待他們一老一少出了門,卓大娘怔怔地望著女兒掉眼淚,一遍又一遍摸著她冰涼的額頭道“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你試淒了…”
昏迷中的繡娘依舊蹙緊了雙眉,仿佛就連在夢中,依舊被噩夢和痛楚追逐著。
她神色蒼白憔悴,嘴裡迷迷糊糊地囈語著,“不要走…不要走…”
“繡娘,我是娘啊!我不會走的,娘在這兒陪著你。”卓大娘淚水撲簌簌直掉。
“不要丟下我…我好累…好累…”
“繡娘,是娘對不起你…”卓大娘伏在她身上大慟。
寒梅內心強烈激戰過好幾回,努力讓自己往太白居的反方向走。
可是該死的,他又不自覺地往太白居走去!
他身畔的寶華公主心滿意足地勾著他的手肘,已經幻想起他當額駙的氣派了。
“我們又要去太白居啊?”她看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線,忍不住皺起了彎彎黛眉。
這是怎麼回事兒?他說要帶她在京城好好逛逛,可每回都逛到了太白居去。難道京城就隻有太白居的菜能吃嗎?
寒梅鬱青的眼低頭盯著她,冷冷道“你不想?那好,我立刻送你回宮。”
懊死!誰說複仇的滋味最甜美?他已經去太白居複過無數次仇了,可是見到繡娘傷心的樣子,他竟一次比一次割心撕肺,痛得好像慘遭報複的人是他自己。
而且他對於利用寶華公主來傷害繡娘的念頭,也越來越覺得難以忍受了;繡娘說得沒錯,他真是個大混蛋。
寶華心一慌,“不不不,太白居很好,我們到太白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徐徐吐了出來,容色一展,“公主,罷了,我不能再這樣對待你了。”
“什麼?”她愣了一愣,不明白他的話。
他真摯地道“公主,微臣今後不能再陪你出門了。這些天來我擔任伴陪也已經夠了,我不能再耽誤公主的時間。”
“什麼?”
“公主不是想在朝貢期間尋一佳媚,永住京城嗎?”
“是啊!”她愛嬌地道“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對象了。你想不想知道是誰?”
“除了我以外,微臣洗耳恭聽。”他淡淡地道,心神仿佛離她好遠好遠。
她瞪著他,“你說什麼?傻瓜,我說的對象就是你啊!”
“很抱歉,微臣從未有妻室之想,公主找旁人吧!”他不軟不硬的一根釘子碰了回去。
她連做他的愛妾,他都沒興趣了,何況是妻子。
一想到這個,他的心頭又是一陣猛烈的錐刺…寒梅大口大口呼吸著,拚命告訴自己,身為視禮教為無物的無行浪子,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一個代表道德與禮義的妻子給束縛住。
成了家娶了妻,皇上和父親就有資格和權利要求他做一個朝廷重臣和一家之主,此後教人喘不過氣來的束約一層層纏上他的身體…他還想消遙一輩子,才不會自尋死路呢。
所以無論遭受任何的痛苦和代價,自由不可失,他寧可痛死也不能窒息而死。
寶華睜圓黝黑大眼,“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我嗎?要不然你為什麼成天陪著我?”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陰沉地道。
他是個混賬,明明就無心安定,卻利用一個女人去傷害另外一個女人…他罪不可赦,就算要他受到天大的處罰他都願意。
算了算了,就當這是他應得的報應罷!
他想通了,既然繡娘不想當他的愛妾受寵,他這麼小氣巴拉地賭氣,甚至存心傷害她,實在惡劣到了極點。
他心灰意懶地想著日子無趣就無趣吧!沒有了繡娘,頂多日子是無聊些,可是勉強她跟了他,隻是徒然增加彼此的痛苦罷了。
他從不想正式娶妻,背負起莫名其妙的道德規範,若真委屈了繡娘做側室也是罪過一件。他雖然放浪不羈,可還沒有混蛋到那個地步!
話雖然這麼說,他為什麼胸口還是刺痛不減?
寶華愣愣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你要說你不喜歡我嗎?”
“是。”他直截了當地道。
原以為寶華公主會惱羞成怒,狠狠甩他一巴掌的,沒想到她反而是雀躍地拍起手,刁鑽地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這麼簡單就臣服於我的。傅寒梅,你是個了不得的男子漢!我父王說過,男子漢多半都是很有個性的,就像天山的野馬,想要馴服一頭好野馬是需要花大力氣和時間的。”
他一怔,眯起了眼睛,“公主以為我是馴服得了的野馬?”
“這是自然。如果你不是這麼有個性的話,恐怕我也不會看上你了。”她笑了,驕傲自滿地道“你就是夠味兒,所以我才會喜歡你。”
他啼笑皆非,“你想馴服我?”
她點點頭,“怎麼?你認為我辦不到嗎?”
“公主,假若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呢?”他似笑非笑地道。
“你有嗎?”她腦中陡然閃過了一張清秀柔弱的臉蛋兒。
“假如有呢?”
“我有自信一定會讓你愛上我。如果我不能成功的話,就成全你們!”她對自己的美色十分有信心。
他笑了,眼中興味滿滿,“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贏得我的心,讓我愛上你。”
“我會成功的。”她自傲地道“或許你不知道,我非但是呼延國的公主,還是北疆人人知曉的第一美女。你信嗎?”
“我相信。”他淡淡微笑,“但是這跟讓我愛上你有什麼關係?”
“所以你終有一天會愛上我的。”她極有自信地道“男人都喜歡美麗的姑娘,我父王是,我哥是,貴國的大皇帝是,你…也不會例外。”
他朗然大笑,“好吧,我們就來試試看,究竟是你的魅夠,還是我的定力強。”
“就這麼說定,我一定會征服你!”她嬌笑了起來,美麗的臉上有著邊疆女子特有的自信與豪氣。
那正是他欣賞的女子的模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胸口卻絲毫沒有悸動的感覺,平靜得就像跟任何一個泛泛之交碰麵交談一般。
寒梅有一絲詫異地撫著胸口,想要感受一絲絲受到蠱惑的衝動心跳,可是他的心跳如故,沒有像見到繡娘時跳得那般紊亂忐忑。
懊死,不要再想她了!
他硬生生將她的形影從腦海中推離,勉強自己專注在眼前。
“我們今日不要去太白居了…到城外走走吧!此刻正是中原鶯飛草長時分,你在北疆一定有見過飄著柳絮的美景。”他低下頭,恍若要催眠自己似的,對她綻開了無比溫柔的笑意。
她嫣然嫵媚地笑了,著迷地道“好呀!”
她相信他朝額駙的路上又邁進了一大步。
從來沒有人能無視她的美麗,更沒有人能逃過她的美麗!
繡娘足足病了三天三夜,待她自昏迷中醒來,已是第四天的午後了。
她倏然驚醒,雙手緊緊抓住身上的被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你醒了?”卓大娘驚喜地握住她的手,歡喜得哭了出來,“我還以為你不要娘了…幸好你總算醒過來了!”
聽娘說得顛三倒四的,繡娘有些困惑和疲憊地眨了眨眼,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渴極了,“娘…我想喝水。”
卓大娘連忙在一旁小桌上倒了杯水,急急坐回她身邊,慢慢喂她喝著,“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啊,慢點喝…彆嗆著了。”
“我…我怎麼了?”她支著暈眩沉重的腦袋,迷惑地問。
“你病了,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嚇死我了。幸好葯還灌得進去,要不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卓大娘抹著涕淚,由衷感激上天,“真是老天爺保佑,讓你醒過來…大夫說危急得很,若你連葯都喝不下去的話,就有生命危險了。”
“娘,我不會有事的。”她溫柔地安慰著娘親,輕輕地笑道“我怎麼舍得離開你們呢?”
“以後娘絕對不讓你做那麼多活兒了!窮一點也沒關係,隻要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也就足夠了。”
“娘…”繡娘感動地擁住了母親,忍著淚笑道“孩兒不會有事的。您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注意身子,不再讓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