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情小菊花!
曲練捎來了信,是在兩天後的事,信上除了一行字外,還有兩滴淚痕,三滴乾涸的血跡——是曲練被打到吐血,邊飆淚邊咯血的結果。qΒ5、
程含玉憤而柔爛短信,嘴裡溢出低咒。
「曲無漪到底在做什麼?!他是真的想死嗎?!想死跟我跟一聲,我拿刀去捅死他比較快!」不要在那邊苟延殘喘,要死不死的拖累一群人,包括他!
那日他故意將曲無漪撩撥起,再讓芙蓉接手,結果信上說,他前腳才與程銖踩出曲府大門,芙蓉後腳就被曲無漪給丟出房,然後曲練臉上又多了四條鞭痕——這次打在左頰,正巧與先前右邊的四條做伴。
曲無漪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擔心他的安危?他以為眼睜睜將自己的男人推到另一個女人懷裡是件多輕鬆的事?!他曉不曉得這兩天裡,他老是在惡夢裡醒來,隻要想到他抱著芙蓉,他幾乎要被妒火燒得體無完膚,他是打定主意費儘任何代價也要救回曲無漪,結果全被當成糞土!
什麼除了程含玉,他誰都不要!
什麼除了程含玉,任何身子也激發不了他的!
這些話聽在耳裡是很窩心、很甜蜜,但是從一個自找死路的人嘴裡說出來,隻會讓他想狠狠賞他一拳!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要他內疚自己讓曲無漪這麼愛他?
要他抱歉自己身為男人,沒辦法幫曲無漪懷一個藥引來解他身上之毒?
還是要他感動流涕,跟曲無漪說「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陪著曲無漪自刎而死?!
越想越氣……
那個男人腦子裡到底裝了幾塊糞坑裡的大石呀?!整個腦袋都沒空位裝下半丁點聰明才智就對了啦!
「含玉,曲府那邊怎麼說?」看程含玉氣得麵目猙獰,程咬金不以為那團被狠狠丟開的短信上會傳來多好的消息,她拾起短信紙團,快速看完。
「說!還能怎麼說?!整封信隻有一個重點——曲無漪活久嫌膩了!」
「不氣、不氣。那你要怎麼回?」瞧見程含玉潤筆,準備捎信給曲練。
「叫曲練把曲無漪全身脫光綁起來,再叫芙蓉他!」暴戾的言語化為文字,飛快揮毫落筆,尤其是最終那三字,程含玉寫得恁大,幾乎占了紙張的半麵大。
「呃……這樣教壞人吧……」含玉太、太衝動了啦……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能保住曲無漪性命的方法!」
「可是……這代表曲無漪對你很專情呀。」在她眼中看來,這個理由值得贏取任何寬容及原諒。
「先有命再來說專情吧!」程含玉嗤之以鼻。專情能拿來當飯吃嗎?!
在一旁拿銅鏡左攬右照,不時拉拉發長,不時撥開額前發絲,端詳額心的「銀」字有越來越淡化跡象而喜上眉梢的程吞銀插嘴,「那就讓曲無漪對你死心,他就會去改找其他女人撫慰傷痛啦。」
唔?他一說完,姊弟倆的驀然沉默讓程吞銀從銅鏡前抬頭。
他說錯什麼話嗎?
「……好主意。」程含玉被人點醒。他竟然一直沒想到這方法,還白白浪費這麼多天的救人時間——雖然聽從吞銀的意見頗有病急亂投醫的味道,現在他也管不了那麼多,隻要有一絲絲的成功可能,他都要試!
他柔掉方才寫著要芙蓉曲無漪的信。「銖兒,去找寫帖子的紙來!」
「什麼帖子?」
「喜帖。」
程咬金與程吞銀互視,兩人都好奇程含玉葫蘆裡在賣什麼藥。「誰跟誰的喜帖?」同聲問。
「問得好。還缺了個人……」程含玉沉吟,一雙黑眸在屋子裡遊思索。
「玉主子,這是去年我和金主子剪窗花剩下的紙,這是厚些的錦雲箋紙,能用嗎?」程銖的容顏躍進程含玉的視線裡——
找到了!
「就是你。」程含玉一把揪住程銖,猶如捕獲肥軟白兔的餓鷹。
「呀?我?我什麼?」程銖一頭霧水,被程含玉此時的笑容笑得頭皮發麻。
「即將成為我新媳婦兒的人。」
程銖聽懂了程含玉的話,爆出尖叫,久久無法停歇——
對,他找到了新媳婦人選,在錦雲箋紙上寫下喜訊,勾指喚來一名男仆,吩咐他快馬加鞭將東西送到曲府曲練手上,曲練一定會懂他這麼做的涵意。
他若娶了程銖,曲無漪定會暴跳如雷,然後怨慰他的見異思遷、仇視他的用情不專,到時同樣以見異思遷和用情不專來報複他,如此一來,他就不會成為曲無漪心頭裡的魔……
「我不要嫁!不要不要不要——」程銖哭得眼淚鼻涕全糊在俏麗小臉蛋上,小腦袋不斷不斷搖晃。
「嫁我有什麼不好?!」程含玉桌麵一拍,終於打斷程銖的泣嚷。
「因為、因為……您又不喜歡我。」怞怞噎噎。
沒錯,是不怎麼喜歡,但至少不會嫌惡。
「而且、而且……銖兒一定會被曲無漪殺掉的……嗚嗚。」委屈地怞怞噎噎,這是她最最害怕的。
有可能,他也猜曲無漪看到喜帖後的頭一個反應,應該是找人將程銖碎屍萬段。
「嗚……銖兒不要嫁啦……」非常非常委屈地怞怞噎噎。
她不要麵對曲無漪狂怒的臉,不想落得比銀主子更慘的下場……
「隻是做戲罷了,曲無漪要殺你之前,我保證跳出來擋在你麵前,包你一根頭發也不失,總行了吧?」如果曲無漪已經有辦法怒氣騰騰衝到程府來殺人,那就代表他身上的毒已解,是好事一件,也代表他達成目的,到時再跟曲無漪解釋他與程銖的用心良苦,如此一來,曲無漪應該不會對程銖痛下殺手……最多就是怞她幾鞭辣鞭子嘗嘗。
「萬一您跳出來得不夠快……」程銖抖唇道。
「那我也會在你的牌位上刻下『愛妻程氏』這些字,聊表寸心。」呀呀,他很少這麼有天良的。
還真的是聊表呀……
「可是……這樣以後銖兒就嫁不出去了……」不管她最後有沒有慘遭曲無漪毒手,死了就成為程含玉的「亡妻」,沒死也被程含玉玩完她的名譽呀……
「嫁不出去,我叫曲練娶你。」瞧,他連後續都打點好了,絕不讓程銖吃大虧的。
程含玉的好意安排,讓程銖哭得更大聲,隻差沒在地板上打滾要脾氣。
「含玉,這樣做好嗎?我總覺得不妥……」程咬金婉言道。她明白含玉的用心,一切都是為了曲無漪打算,可是心裡有著不好的預感。「我知道你是想假娶銖兒,可是若沒有真實婚禮的排場,曲無漪信嗎?要是真風風光光辦了喜事,你對銖兒又如何交代?雖然她名為丫鬟,但從小與咱們一塊長大,我可是打從心裡當她是家人,要她受委屈這種事,我反對。」
「我不會讓她覺得委屈,我可以真的給她程府三夫人的稱謂。」反正他這輩子愛過兩個人,一個是親姊姊程咬金,一個是曲無漪,這兩個人,都無法屬他所有,他會再遇到第三個人嗎?不,他不認為,那麼,娶了程銖也好,省事又省麻煩。「若她心裡有人,我也樂見其成,大方成全她。」再附上幾車的嫁妝也無妨。
「但是……」
「咬金,我知道你覺得我很自私,畢竟對銖兒這種姑娘家的親事,不能當成兒戲,可是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方法讓曲無漪明白我……真的想要他平安無事。自私也好、卑鄙也罷、無恥也行,那又怎麼樣?」程含玉扯開一抹嗤笑,「隻要能救他,我什麼都不想管,我不在乎為了救他,他去摟抱另一個女人;我不在乎為了救他,必須拿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當藥引;我不在乎為了救他,我要強娶銖兒為妻;我不在乎為了救他,有誰會怨我,我不在乎。」
「含玉……」
「若銖兒真不肯,我就去找另一個姑娘。」不強求。
「銖、銖兒肯!」程銖掛著滿臉的眼淚,被程含玉感動了。她認識的程含玉一直都不是太好的主子,說起話來老帶點酸酸、刺刺的,她何時見過他露出這種無助的神情,那是一種係在心頭上的憂心、一種恨不能掏心掏肺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一種義無反顧的決心、一種情願受苦受難全是自己,也舍不得承受半丁點的痛楚……嗚……她都不知道玉主子是如此癡心的人,好讓人同情喔……
「真的?」
「嗯!銖兒幫你。」點頭如搗蒜,她決定感情用事。
「好銖兒。」程含玉感激不已。「你有任何條件儘管說無妨,我一定替你辦到。」現在要是程銖叫他跪下來給她當馬騎,再繞金雁城幾圈,他都不會有第二句話。
「……真的可以說嗎?」程銖纖指絞著手絹。
「當然。」
「……不要叫曲練娶我,千萬不要。」
死也不要成為曲家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曲練隨曲練挨鞭子,死也不要。
一場隆重的婚宴,在金雁城程府裡舉行,四處係上的同心綰,猶如鮮紅嬌豔的花朵,綻放在程府的各個角落。
由於新嫁娘是程府裡的人,嫁與娶都是同府同邸,按照民俗,新嫁娘在前一日便住進附近不遠的客棧,等成親當日,再由男方迎娶回府。
這是一出假戲,卻必須做得極真,取信眾人,更要取信曲無漪。
「含玉,時辰差不多,要去將銖兒迎娶回來了。」
坐在椅間把玩著長長牽巾的程含玉回首,對著說話的程金淡淡笑,點頭表示聽到,再繼續垂眸玩牽巾上的同心彩錦結。
「彆讓銖兒久等了,她那丫頭最會胡思亂想,以為你是不是在要她,故意要她在大夥麵前出糗,說不定會哭花臉上的妝。」程咬金來到他身邊坐下,程含玉立刻依過來,朝她身上黏。
程咬金很習慣他這樣的舉動,可是貼在耳邊的不是他向來最愛說鬨人的情話,而是讓她吃驚的——
「咬金,讓梅四來向你提親吧。我會允的。」
「含玉?!」這句話怎麼會出自於老是威脅她膽敢嫁給梅四就要和她斷絕姊弟關係的程含玉口中?!
「沒什麼好驚訝的,隻是覺得能成雙成對的人,還是要保握機會。」彆等到他這種慘境才在羨慕彆人的幸福。
「你變了,含玉。」
「沒變,不過是懂得認清事實而已。」他唇邊揚起自嘲。
以前他老愛破壞咬金和梅四的情意,明知道咬金就是喜歡梅四,仍三不五時阻礙他們,現在有了現世報,才知道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塊是件多難受的事情。他當初怎麼會如此喪儘天良,讓咬金嘗到了這種痛苦?定是老天有眼,也罰他試試這滋味。
試試苦澀的相思味道。
試試那種想要抱住曲無漪,卻不能如願的無奈味道……
「我不急嫁人,我還想多留在你們身邊幾年。」程咬金柔笑道,明白程含玉為何突然有感而發。即使程含玉是笑著說話,語調裡那股淡淡的失落還是瞞不過她。「曲府那邊情況如何?收到你送去的帖子,怕是鬨得天翻地覆吧?」
「曲無漪應該還沒醒,我吩咐曲練,在我迎娶銖兒的隔天再讓他知道,如此一來,大局底定,曲無漪不放棄也不行。」然後他就會去找其他女人來填補情傷吧——正合他的意。
「我想,曲無漪就算知道你娶了程銖,也不會影響他想霸占你的。一哪來什麼大局底定,曲無漪會用最快的速度讓程含玉變回寡夫,也難怪程銖之前會嚇得發抖,因為曲無漪是真的會拈除她。
程含玉聳聳肩,對這句話不予置評。他從程咬金身上離開,大大伸了個懶腰。
「我去把銖兒領回來吧,早點演完戲,也好早點睡一覺,總覺得好像好久沒睡足一樣。」
總覺得,好像心裡一直懸著什麼,無法放下心來,掛在心上,都開始覺得泛疼。身子懶懶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有時連租咬金吞銀多說兩句話,他都覺得好累……
「嗯,快去快回吧。彆忘了,領完銖兒,回來還有一場大宴賓客的戲碼要演。」可不是迎完新媳婦兒就可以了事的,說不定還會被灌酒灌到吐。
「唉,假戲真做,也不用真成這樣。」想起來都嫌累。
「是你自己說要讓眾人都信了這場婚禮。」程咬金替程含玉整理衣襟,紅錦金織的蟒袍喜氣洋洋,胸前的同心彩緞有些歪,她動手調正。
「若不能瞞過眾人,想瞞曲無漪談何容易?好了好了,你彆忙了,瞧你這麼認真,真當我今天娶妻喔?」全是假的,隨隨便便就好。
「我是不想讓你的苦心白費。」抬手整束他的頭冠,確定他的打扮非常完美,她輕拍拍他的肩。「快去吧。雖然是假的,但良辰吉時還是要遵守。」
「嗯。」
金雁城裡,熱鬨非凡,鑼鼓喧天,而遠在另一方的銀鳶城,是鮮血以及怒火四處竄燒的慘烈。
撕成一塊塊碎片的喜帖被撒上天際,猶如被狂風吹折的花瓣漫舞滿天。
「主子——您冷靜!冷靜!」
曲練縮在柱子後頭,柱上全是斑斑鞭痕,他才說完這句話,迎麵又是一鞭,他趕忙縮身,聽到柱子被冷鞭打裂開來的聲音,毛骨陳然。
「主子——您一動氣,身上的毒會發作得更快,您要不要喘口氣……喝口茶什麼的……」
曲無漪掃來冷眸,讓曲練決定閉嘴,因為他窩藏的柱子恐怕耐不住十鞭,再打下去,柱子都快斷了,到時柱子斷掉,接下來該糟的人就是他曲練了。
「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曲無漪每個字每個字都略有停頓,聽不出來他是因為身體不適而口齒含糊,抑或是咬牙切齒,總之,聽起來有股直逼人而來的寒意。
「……我們是為了您好,明知道您會發怒,我們還是必須——」
又是狠狠一鞭掃過來。
明明就是病得半個身子都快躺進棺材的人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大的力道?回光返照也反得太徹底了些……如果不是曲無漪臉上毫無血色、如果不是曲無漪嘴角溢出暗黑色的嘔血,任憑誰也不會相信他身中暗毒。
「這個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嗎?」曲無漪緩步挪動雙腳,動作無法俐落,身子有些傾頹,額上滿布吃力的汗珠,但堅定地殺向曲練,「夜夜找女人爬上我的床、天天放任她們在我身上胡作非為,還得勞煩我一個一個將她們丟出門去,現在,逼含玉娶彆人,都是你這家夥想出來的?!」眸子眯起,殺氣騰騰。
「前、前兩個是我和大夫一塊想出來的,後、後頭那個不關我的事——」曲練立刻閃到另一根柱子後。
「你們是怕我死後絕子絕孫,所以自作聰明?以為趕跑程含玉,我就會心甘情願接受你們奉上的女人?還是蠢到想嘗嘗我鞭子打裂皮肉的滋味?!」曲無漪手背滿是青筋,他站穩身子,鞭子一抖,在地板上拍擊出駭人巨響。
「不是您想的那樣——」曲練猛搖頭。
「不然是我想的怎麼?」曲無漪冷笑。「我都快要懷疑,為了替你的主子留個種,你已經不惜打算叫那些女人霸王硬上弓。」
曲練咽咽唾液,之前主子總是半睡半醒,他們也不費心對一個神智不清的人解釋他們的用心良苦,誰知道今天會換來主子的暴怒及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