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豔相公!
「不行,我們家不收留乞丐。qВ5、」
「對呀!我們家太小了,絕對擠不下一個乞丐。」
玉浮塵一句「我要留下」,張家吃閒飯的兩個老少立即拿鍋拿碗的衝過來,像是多他一口糧會餓死似拚命反對,有誌一同的驅逐第三個吃閒飯的男人。
乞丐的天職是沿街乞討而不是讓人「飼養」,他們連條狗都養不起,何況是個人。
遠遠望來不覺得高大,到了麵前更覺他絕對是飯桶,肩雖薄卻寬,父子倆在他麵前隻能仰望,明顯地在個頭上矮人一大截。
可是氣勢不能輸人,憑著一股人可以沒誌氣卻不能不吃飯的魄力,他們挺起沒肉的胸膛,努力捍衛自己的食權,沒人想少吃一口肉。
但是看在笑意盈眼的黑臉男子中,兩人的舉動非常有趣,他從沒見過這麽好笑的父子,相似的五官有著一致的嫌棄。
而他從他們眼底讀到的訊息並非鄙視他乞丐的身份,另有一層他無法理解的理由存在,近乎仇視。
「果兒姑娘,這兩位是?」他猜是她的親人。
「家父和舍弟。」她有說他能留下嗎?
他好笑地幫她提木桶擱在井邊好清洗。「請原諒我眼拙,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我肖娘親…」輕呼一聲,她的兩手分彆被父親和小弟扯了過去。
「你說我們不像是什麽意思,你休想打什麽鬼主意拐走我家閨女。」氣衝衝的張老爹朝他丟鍋子。
樹頭小弟也不甘示弱的學老爹丟去碗一隻。「人家都說我和姊姊笑起來很像,你這個乞丐會不會看人。」
「火氣真大,我不過想留下幫忙做豆腐腦。」一手鍋子一手碗,他接得順手。
手腕優美的轉動,行雲流水般暢意,令人看傻了眼,若非那張黑臉太突兀,真當他是名門貴公子。
「鬼才相信你一口胡話,分明想學我家閨女的手藝,你當我張老爹瞎了眼,看不出你一肚子壞水嗎?」沒飯吃火氣能不大嗎?
「老人家想多了,乞丐我隻是討一份差事做做,終日乞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窩身在此看能不能避開師姊的小陰謀。
不管是師父或是他都算過他的姻緣宮,三世孤寡乃命中注定,豈能隨意更改擾亂天綱,造成後世子孫的紛亂不休,三界皆動搖。
一人影響萬世實屬罪大惡極,維持童子之身有利於修行之道,他不願功虧一簣任由人擺弄。
有因才有緣,前兩世他是和尚命,未曾娶妻地壽終正寢於寺廟中,因此此生與佛結緣,最終是走上人人趨之若騖的成仙之道。
在修成正果前總有種種劫數考驗,而他為自己卜了一卦,今生所要受的一劫便是情關。
本來他已設法化開此劫,可是生性不耐寂寞的師姊硬是來湊上一腳,上月老廟偷來紅線一條,施以逆天術顛倒乾坤,化無為有。
日前夜觀星象發現有異,想扭轉正規已來不及,天地一變動難再歸回原位,一動再動隻會造成蒼生受難,天災不斷。
趁夜溜出侯爺府是想離開她的勢力範圍,也許離遠些方便他想辦法校正混亂的天象,情劫他一人領受即可,何必拖累另一人受苦,他不能不負心。
此乃天意。
「去去去,要討差事上西大街找王管事,他們府裡欠不少下人,你身強體壯一定能勝任。」賣賣豆腐腦是小本生意,哪能請得起人幫忙。
「我不支薪。」這可行了吧!堂堂九王爺身邊的軍師屈就小工,說出去沒幾人相信。
有錢他也不給。「我們請不起你,破落門戶不留人,你還是上西大街找王管事。」
「我就是喜歡你們的破落…果兒姑娘,有什麽不對嗎?」不知為何,他無法不分心注意她的一顰一笑。
眉頭微微打結的張果兒浮起困窘笑意,「你到底是誰?」
「啊!瞧我糊塗的,我姓玉名浮塵,你可以喚我一聲玉哥哥。」多大的寬容,他從不允許女子和自已如此親昵。
「不,我指的不是你的名字,你身上有股紫祥之氣。」富貴中人才有的祥瑞。
「你看得見?」他大驚失色的一呼。
怎麽可能,她頂多是平凡的女符師,哪有上乘功力能看出他修行多年的紫氣,她看來十七、八歲而已,要練到窺天機、知地理並不容易,世上一個曲喵喵實屬異類,逆武星下凡不能一分為二,該是巧合吧!
「不一定,時有時無,忽明忽滅,你非普通人不難看出。」她指他露了一手接鍋接碗的絕妙武學。
換他眉頭要深鎖了。「果兒妹子,你真是你爹的親生女兒嗎?」
「應該是吧!我爹正氣呼呼地用牛眼瞪你。」她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爹娘並不恩愛她是知道的,誰嫁了個貪安好逸的丈夫都會鬱鬱寡歡,可她不曾聽娘埋怨過一句,寧願苦了自己也不願向命運屈服。
而爹也不能說是一位壞相公,隻能說他一向豁達慣了,有得吃就吃,沒得吃餓上兩、三天也無妨,對子女的態度說得上是寵溺,絕不會他手上有塊餅就獨吞,一定會分成三份均食。
有時還會偏心地給她一大片,讓少吃一口的弟弟哇哇大叫不公平。
可疑喔!「老爹,果兒妹妹不是你親生的吧?」
「彆哥哥妹妹的喚得好聽,沒事給我滾遠些,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女兒你敢說是彆人的種。」他氣得抓起牆角的掃帚一揮。
喝!好大的勁頭,他存心要人命不成。「你誤會了,我隻是隨口問問。」
「你怎麽不去吃屎算了,這種話能隨便問問嗎?我打死你這個臭乞丐。」他一招亢龍有悔掃向他下盤。
「嚇!老爹,你會武功!」他是丐幫的…
張老爹一見他是練家子就不耍了,故意混淆視聽地嚷嚷,「想當年我是威風凜凜、一刀無敵手的風流俠士,姑娘們一見到我的俊俏就像蜂見了蜜一般死纏不放。」
「爹,你連後院的斧頭都拿不動,一刀無敵手是菜刀吧!」受不了他吹噓的張家小兒垮著一張臉。
瞧爹現在的老態肯定是誇大其詞,哪有姑娘家肯倒貼一個糟老頭,除了他識人不清的苦命娘親。
「死小子,我養你這麽大是來扯我後腿呀!晚膳沒得吃,你給我麵壁思過。」嘻!省下一人夥食,他可以多吃一點。
「不要呀!爹,我會長不大。」老奸詐,想吞掉他的那一份。
「長不大最好,省布,免得你姊姊老要為你做新衣。」他一套衣服穿十年,哪像他新裳年年裁。
「哇!娘呀!你為什麽死得那麽早,沒瞧見爹在淩虐親兒,我的命好苦呀!嗚…你一定要保佑爹比我早死…」
「混帳東西,你敢咒你老子短命,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張老爹抄起家夥追打兒子。
一個閃一個趕,足下輕盈似暗藏著某種輕功,落下的棍棒隱含招式,逃的人或許察覺不出一招一式的傳承,可是躲不過明眼人的利眸。
似笑非笑的精光由玉浮塵眼中射出,他對這一家人的興趣更濃厚了,他們讓他開了眼界,了解大智大賢者隱遁於市的生活樣貌。
不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說服一家之「主」…擁有不明身世的果兒妹妹。
「你會讓我留下來吧!小果兒。」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同情。
「不。」
「不?」好大的傷害呀!他心碎了。
「你該回到你原來的尊榮,我們沒地方讓你住。」說是無情,也是現實。
他有一絲怪異的挫折,她並不迷戀他,沒端出他俊秀容貌來就騙不了女人心嗎?「我窩柴房就好。」夠委屈了吧!
「玉…玉兄弟,你瞧見我家有柴房嗎?」她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叫我玉哥哥,玉兄弟多生疏,我打地鋪也成,隻求一處安身之地。」多悲慘呀!連柴房都沒得窩。
她無奈的一喟,「你有銀兩為何不住客棧,爹不歡迎外人。」
「那他歡迎銀子嗎?」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今皆同。
「你到底求什麽,我從來沒有弄懂人們複雜的心思。」太困難了,她始終學不會。
「叫我一聲玉哥哥,我教你屬於人的七情六欲。」她的眼神太清澈,彷佛不存於人世間。
心底起了一絲莫名,好像她隨時會從人間消失,回到無情無欲的太虛空間,守著遼闊無邊的寂寞凝望銀白星河,不眠不休。
無法理解的情緒由見她第一眼起開始沉澱,像無形的心網裡困住一道纖纖人影,他放不下她在暗夜掙紮。
人,都有一處軟弱點,通常他不隨便釋放善意,僅有的幾位好朋友才有榮幸見到他這一麵,可她空洞的心靈卻觸動他心底的柔軟,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
避女人唯恐不及的他會主動親近姑娘家!恐怕那一票出生沒帶良心的會笑得滿地打滾,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怎會想讓她變得更像個人呢?
是慈悲心作祟或是他所不知的力量在驅動?
因此,暫時他哪兒也不去了,挖掘她潛在的神秘似乎更有趣,那雙缺乏溫暖的靈眸該閃著慧黠,而非清清冷冷像兩潭死湖。
張果兒微露似人溫暖的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是人,豈會少了七情六欲。」她不承認自已是殘缺的,她有心。
隻是尚未釋放出來。
「你真的了解如何當一個人嗎?」他為她的倔強心疼。
一咬下唇,她的笑含著苦澀,「我都如此過了十七年,你現在問這句話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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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總比一生盲過的好。
排了五行八卦,推算紫微鬥數,再一次的卦相不明讓一向好脾氣的玉浮塵不免發出低咒聲,心情煩躁地捏緊卜卦用的銅錢來回走動。
為什麽算不出她的命數?凡事皆由天定論,她該有屬於自已的命盤,可他就是沒法子算出陰時陰日出生的她命運走向,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不甘心失敗的他再一次試著以陰陽術數來化開迷霧,但仍是無法除去那一層層遮蓋的薄霧。
是他功力不足嗎?還是學有未逮?
推開窗望著天邊一輪明月,又是一日的替換,他以一桌好酒好菜順利地留在張家,一百兩銀票換來一張不甚舒適的床,樹頭小弟改去和老爹擠一張床。
四周寂靜無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清晰可聞,讓他的歎息聲顯得沉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