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縭格格!
慈馨宮
十七格格躺在臥榻上,禦醫垂絲問脈,確定結果,束揖跪稟
“賀喜皇上、穆妃娘娘,格格有喜了。\\。qΒ5”
“有喜了?”皇上和穆妃大吃一驚。
禦醫告退之後,珍縭悠悠張開眼睛,入耳即聽到皇上質問
“珍縭懷的是誰的孩子?是煜陽貝子?還是……”
穆妃惶恐地,心中雖猜出答案,但是看見皇上那張怒顏,她就不敢說。
“是胤禮的!”珍縭撐起手肘,不畏不瞞地據實回答。她也沒想到她那麼快又有了孩子,尤其在這節骨眼上。但是她實在不想繼續欺騙皇阿瑪,也許如此一來,皇阿瑪就不會趕她回簡親王府。
“朕怎麼會有你這種寡廉鮮恥的女兒?”康熙失望透頂,難掩心傷。
“皇阿瑪,女兒和胤禮相愛並沒有錯,這個孩子是無辜的,請皇阿瑪成全我們。”珍縭寒淚哀求。
“朕如何成全?你是簡王爺的媳婦,如今紅杏出牆,若是傳了出去,朕顏麵何在?”唐熙疾言厲色。
“女兒和煜陽貝子並無夫妻之實,煜陽貝子真正愛的人是他的小妾秋荷,若不是皇阿瑪亂點鴛鴦譜,就不會造成兩對鴛鴦的仳離。”珍縭直言,壯著膽說。
康熙搖搖欲墜,他錯了嗎?不,他是天子,天子賜的婚姻豈有不幸福的道理?
“你無權糾正朕,自己犯了錯,還好意思怪朕!”他哼了聲。
珍縭垂首,不再頂撞,反正皇阿瑪貴為九五之尊,是聽不下逆耳之言。
穆妃娘娘連忙做和事佬,柔聲道
“皇上,珍縭好歹是你的女兒,你不能不為她的幸福著想,那個煜陽貝子根本不愛她……”
“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了誰。”康熙鄙夷地道。
珍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優咽地哭著。
父女連心,康熙不禁軟化了語氣
“好了,甭哭了,好好調養身子,彆動了胎氣。”
珍縭抬起淚眼,露出一線生機,畢竟皇阿瑪是愛她的,沒有狠下心教她把孩子拿掉。
那麼這個孩子也許是個轉機。
???
陰腐潮濕的天牢,令胤禮的舊疾又複發,他待在牢中,柔捏著一條退的筋脈,這條退差點瘸了,療養了好久才恢複正常行走,但是每逢雨季,又酸又痛的蝕骨感覺,就會令他受不了。
“十六阿哥,要不要來點酒?”卒役因為他是皇子,雖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關他,仍對他十分禮遇。
“謝謝。”胤禮接過酒壺,倒頭飲儘,企圖麻醉自己的痛覺。
“胤禮……”珍縭步下石階,身上披著輕裘,焦急地來探視他。
“十七格格吉祥。”卒役彎腰行禮。
“起喀。”珍縭環視這裡汙穢的環境,空氣中還有股黴味,皺起柳眉。“去取些柴火來烤乾牢房。”
“是。”卒役不敢違抗,馬上去辦。
珍縭走近監牢,兩手探出輕裘,握著鐵杆。
“胤禮,苦了你。”
“珍縭,我不要緊,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胤禮激動地和她相會,掌心包覆她的手背。
她淒楚地一笑,低低地道
“你也要珍重,不要氣餒,為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你有喜了?”他忍不住大聲地問。
“噓!”珍縭以食指豎唇,暗示他不要聲張,然後略帶嬌羞地頷首。“嗯,所以無論如何你得活著走出牢房,我和額娘會想辦法救你的,你千萬要忍耐。”
“皇上知道這件事嗎?”他擔心地問。
“我老實告訴他了,不過你放心,我相信皇阿瑪不會忍心讓他的外孫未出世就失去父親。”
他振奮地道“這個孩子是我的救星!”
珍縭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又讓我有的?”
“沒辦法,誰教我百發百中,如果沒有做皇子,也許可以考慮做神射手。”他揶揄地道,算是苦中作樂。
“貧嘴!”她輕笑薄叱。
他認真地凝睇她。“委屈你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我怎麼能讓你一人承受後果?如果你不敢愛我,你仍是十六阿哥,可是你為了我,犧牲了榮華富貴,我受的委屈比不上你的付出,來生我還是願意做你的妻子。”她的眸子盛滿憐情。
他感動地隔著鐵杆擁住她,給予她承諾。
“如果我僥幸不死,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苦。”
???
慈寧宮,燈火通明。
皇後受了穆妃之托,幫忙做說客,她一直在皇上跟前求情,好話說儘。
“虎毒不食子,胤禮他雖不是皇上的親兒子,好歹也叫了您多年的皇阿瑪,在戰場上又曾立下汗馬功勞,始作俑者的是嚴妃和虞嬤嬤,她們都死了,皇上就彆計較了。”皇後溫婉地說著。
康熙這幾天被這件事煩透了,火氣也減弱,隻是不知該如何處罰胤禮。他詢問著皇後,畢竟她是國母,他想聽聽她的意見。
“依你之見,朕要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
皇上的語氣明顯地寬恕,皇後喜上眉梢答道
“皇上真是位仁慈的君主,臣妾認為胤禮可改封為‘靖遠將軍’,至於珍縭格格……就請煜陽貝子寫封休書,成全他們這對有。”
“不成、不成。”康熙皺眉搖頭,不滿意地道,“這根本就是縱容,總要有處罰,才能令人心服口服,維護綱紀。”
“皇上……”皇後急了,或輕或重的責罰,全在皇上一念之間。
康熙沉吟半晌,捋須思道
“至少要將胤禮廢為庶人,他本來就是尋常百姓。”
“庶人?”皇後大驚,那麼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將煙消雲散。她連忙反對道“這樣太重了,胤禮他文武雙全,是個優秀的人才,將來朝廷還要倚賴他捍衛疆土呢!”
“他立下的戰功,可以抵過,但是以後得從頭來,他若是更有才能,總有一天還是能官拜將軍。”康熙計算著。
“那十七格格呢?您忍心她跟著胤禮受苦?”
“珍縭這丫頭太任性胡為,她若一心要跟著胤禮,自然得陪著也吃苦,誰教她罔視朕的賜婚!”康熙氣惱地道。
皇後噤了聲,畢竟皇上是一國之君,評斷家務,還是得顧及眾臣的攸攸之口。
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皇上赦免了胤禮的死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
一波三折,最後總算化險為夷。
皇上口諭宗人府,釋放了胤禮,貶為庶人。
這一刻,珍縭格格在宗人府外翹首盼望,穆妃娘娘陪著女兒前來,已為胤禮準備了一筆盤纏。
“胤禮!”珍縭見他出來,思君情切,衝上去擁住他。
胤禮褪去黃袍,身上隻剩一件單薄的灰袍,顯得落魄潦倒。他現在孑然一身,連“白雲彆苑”也被充公了。
穆妃實在不忍心女兒跟著他,過飄零的生活,仍然歎著氣,不大高興。
“彆哭了,我們現在都是自由之身了。”胤禮拂去她臉上的淚痕,柔聲安撫她。
雖然不知何去何從,歸根何處,但是卸去了華麗的錦衣,回歸真實,心裡反而踏實許多。
珍縭其實是喜極而泣,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皇族,她也不想當一個終生被人擺布的格格。隻要能和他在一起,上刀山下油鍋,她都不怕,而且甘之如飴。
煜陽貝子如她所願,寫了封休書,她不用再禁錮於簡親王府,和他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有什麼話,上了馬車再說。”穆妃雇了輛馬車,正在前頭等候。她催促著說。
胤禮牽著珍縭格格的手,依著穆妃娘娘的安排,上了馬車。
“額娘……”珍縭離情依依,不舍地望著母親。
穆妃把包袱塞給她,眼眶微紅。“去吧!到了西郊的宅子,彆忘了給娘捎封信報平安。”她托付出宮的宮奴,在紫禁城附近買了一幢遮風避雨的平宅,供他們暫居。
“我會的,額娘,你要多保重,女兒不孝,未能承歡膝下。”珍縭哽咽地,深感愧對於母親,她實在太令母親躁心了。
穆妃勉強擠出笑容。“好好把我的小外孫生下來,就算是報答我了。”
“嗯,孩子生下來,我會抱他回宮,給您看看。”她點點頭。
母女話彆之後,車夫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穆妃朝他們一直揮手,目不轉睛地看著馬車消失在儘頭,她落下淚來,慈母的心依然牽腸掛肚。
珍縭在看不見額娘後,才緩緩轉過頭來,難過、自責地垂首不語。
胤禮把她的頭按在肩上,給她最大的倚靠。
“你放心,我會努力奮鬥,讓你額娘在宮裡抬頭挺胸。”因為這件醜聞轟動了宮廷,穆妃娘娘的身份地位下降,成為眾嬪妃的笑柄。
珍縭翻開了母親給她的包袱,沒想到布包裡的第一層竟是閃亮的銀兩,足足夠她生活許久。
額娘為她設想周到,令她不禁潸然淚下。
“額娘對我太好了……”
“有朝一日,我必加倍奉還給額娘。”胤禮也感動萬分。“我會把你額娘當成是我親生的額娘。”
穆妃從極力反對,到大力支持,都是因為深愛女兒,這樣的母愛是他所從來沒有的。
坐在這比起皇宮玉輦要簡陋許多的普通馬車,胤禮感慨萬千,他暗自發誓,要以最短的時間,回複到以往的風光,令眾人刮目相看,才不枉珍縭不嫌不棄地跟著他。
???
這是一間圍著籬笆,灰瓦綠牆的屋舍,庭院種植一些草木。
胤禮牽扶著珍縭格格,幫她提包袱,推開了木製的小矮門,往裡頭走去。
環視屋內陳設,還算雅潔。胤禮拉開一張藤椅,給她坐下休息,又殷勤地為她倒杯茶水。
珍縭啜了口茶,微笑地望著他。“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會不會太委屈你了?”胤禮頗擔心她過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現在教她住在這種尋常百姓住的房子,她可能會不適應。
珍縭故意扳起臉,佯怒道“你以為我是溫室的花朵嗎?我才怕你是個紈垮的公子哥兒,受不了苦呢!”
他莞爾一笑。“在外生活,不比在宮裡,事事樣樣得自己來,每天一睡醒,天亮開門七件事就衝著來,柴鹽油米醬醋茶,都得自己張羅,你行嗎?”
珍縭賭氣地卷起袖管。“當然可以,我現在就來做。”
她衝動地跑到屋外,不由分說,隨手拾起地上的斧頭。“就從第一件事劈柴開始!”
她將木頭擺正,揮舞著斧頭,躍躍欲試。
“我的小祖宗啊!”胤禮被她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奪下她手中的利斧,薄叱“你現在有身孕,不能做這種粗重的事,以後砍柴的事不準你碰,交給我做就行了。”
“那我做什麼?”她嘟著小嘴。
“你……你負責煮飯給我吃。”他想了想說。
張羅三餐是賢妻必備的,可是珍縭從來不曾洗手做羹湯,她……行嗎?恐怕會把飯燒焦吧,胤禮話一說出就後悔了。
“沒問題!”珍縭眉開眼笑地拍著。
“還是不要好了,我們可以吃外麵的夥食。”他改變了念頭。
“不可以,那不清潔,你放心好了,我會認真學習的。”她眨眨俏皮的睫毛。
“可是……”他還是不放心。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給我一個機會啊!”
“好……好吧!”
以後的日子,他的胃勢必得受一番煎熬。
但是因為愛她,也隻有“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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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珍縭正蹲在爐灶前,拿著煙筒,拚命地向裡頭吹氣,準備升火,胤禮想幫忙,卻被她推了出去。
“你等著吃就好了。”她大言不慚,誇下海口。
胤禮無奈地坐在前廳的木桌前,一手一支筷子,敲著飯碗,他已經有三分餓意了,等她弄好一餐,可能已經三更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