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行樂!
“多虧阮爺的玉佩,不然今天咱們兄弟倆真的要落魄在這家飯鋪子裡了。、qВ5\\”身側背著顏料,一手扶著他,一手拿著傘。
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唉,每天他的臉色總要臭上這麼幾回,真不知道他有沒有一整天都笑的模樣。算她多嘴,竟然跟他聊起為官之道,以往,她的確是眼不見為淨,今兒個是傻了腦吧。
“阮爺,你氣啦?”她討好地笑“下回若再發生這種事也不打緊,咱們就來賣個字畫,對於畫畫,我可專精了。”
“你以為還有下次?”她這散性子,怎麼會以為他還會跟她再出門?
“出來走走也是件好事,阮爺不肯那就算。下回我找二郎出來便是。”
他咬牙,心裡一股怒火又波濤洶湧掀了上來。她的語氣像是隻要有人陪,任何人都可替代似的。
“欸,那有頂轎子,我去雇吧,阮爺你等等…”
聲音很突兀地消失,阮臥秋直覺不對勁,要抓住身邊扶他的小手,卻撲了個空,仿佛她突然被人往後拉走。他馬上伸手再抓,隻抓住她脫落的方巾與飄揚的…發絲?
他心一跳,馬上喊道“杜畫師!”
“糟,是知府大人的少爺!”陌生的聲音輕呼,來自左邊某家店鋪,隨即他聽見門被關上的巨響。
知府大人的少爺?
那幾個字在他耳邊轟轟作響,想起店老板的話,他心裡更為焦灼,沒聽見那已經習慣的腳步聲…四周全是雜亂的足音,好像有個人被拖著走…是杜三衡嗎?
眼前儘是黑暗,根本無從揣測!知府之子拖著她走做什麼?他雙拳緊握,對著四周怒喊“杜畫師?”
努力側耳,隻聽見幾名漢子的笑聲。
他咬牙,容不得那無力感在此刻糾纏,他再度壓抑怒氣,喊道“知府大人之子在此嗎?”他聲若洪鐘,同時,他不理前方有何阻礙,在黑暗之中循著那雜亂的足音上前。
有人在笑,他不理是為何而笑,隻往前直走。
他眼瞎,自然沒有看見杜三衡被人用力捂住嘴,一路要往小巷子拖去。
“哎啊,我就說沒看錯,果然是個女扮男裝的俏姑娘。啊,好香好香,怎麼會有這麼香的身子?脫了衣服是不是更香呢,小美人?”在她耳邊婬笑不斷,直湊著她聞著。
杜三衡用力要拉開那幾乎悶死她的巨掌,卻發現男女之差有多可怕。
雙足踢著地,眯眼瞧見阮臥秋一臉怒氣,直往這裡走來。這個笨蛋,明明看不見,還要蹚進這渾水嗎?
“知府大人之子,請放開杜姑娘!”阮臥秋邊上前邊沉聲道“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擄人,依萬晉律法是有罪的!”
“哼,這是你的相公嗎?可一點用處也沒有呢,小美人。”
吹在她耳邊的氣,是一股令她極為厭惡的氣味,讓她差點暈了過去。
“喲,是個瞎子呢,小美人,你配這種瞎子也真是浪費了,不如跟著小爺一塊吧。對了,你說,要讓你相公就在這大街上盲目尋人呢,還是給他一頓好打?”
阮臥秋似是抓住了聲音的源頭,不怕撞到東西,直往這裡快步走來,嘴裡說什麼,她也聽不真切,隻知八成又是一些律法。她心思移轉極快,注意到他一直在側耳傾聽,她猜他是不停說話,想引起對方注意。
她半眯著眼,快要糊掉的視線子著阮臥秋,然後放掉全身力氣,當是被悶暈了,再趁著身後男人不察,從腰間抽出小小的雕刀,用力刺進他的手掌,其力道之重,連自己的臉頰吃痛也絕不鬆手。
男人的痛呼,讓阮臥秋頓時停步。
“賤蹄子,敢這樣傷小爺?”吃痛得放了手。
杜三衡連忙屈身鑽出,使勁劃過另一個奴仆的手臂,毫不留情。
她眯眼,哼笑“想動我,也得看我想不想被人動!”
“你膽敢冒犯知府大人的少爺?是不想活了嗎?”
“杜某還想快樂活它個七、八十歲,當然得好好保護自己啊。”任由長發淩亂披肩,抿唇笑道“若真有人讓我活不下去,好歹我也要拖個墊背,心裡才快活!”
強擄她的男人身邊走狗一擁而上,她眼明手快,一腳踢翻鋪子外的圓凳,那些漢子措手不及,摔了個大跤,她反身就跑,不料阮臥秋就在身後,撞個正著。她連忙把雕刀反手收回,這才沒傷了他,正要叫他快定,她整個身子卻被用力地抱住。
“杜三衡,你沒事嗎?”
欸,他這是在做什麼?她會胡思亂想的。
“沒事沒事,毫發無損,不過再不走,我可就會變成被強搶的民女啦。”她不以為意地笑,不忘拉住他的手,嘴裡笑道“靠左邊,拐巷。”一點也不驚慌。
“你先走,彆管我!”
“阮爺,我很像是無情無義的人嗎?”她笑道。
他皺眉,注意到她語氣如往常般輕浮。她沒有被嚇著嗎?畢竟是個姑娘家啊。還是瞞著他?他問“他們追上來了嗎?”
她回頭一看,瞧見那些狗仗人勢的奴仆跌倒時,撞上一名貴氣公子,那公子的身後有不少的隨身武士,多半也與官脫不了乾係,便道“狗咬狗,一嘴毛!”
閉了彎,正好看見有轎子停著。那轎夫急忙道“爺兒、小姐,趁他們還沒瞧見,快上轎吧!”
那轎夫顯然跟大街上的人一樣,早就看見卻不敢有任何的舉動,隻能趁著沒人發現,趕緊幫點小忙。
“麻煩城裡阮府。”她先讓阮臥秋進轎,再跟著入轎。
“阮爺,你沒關係吧?孤男寡女共坐一轎呢。”她笑。
“情非得已,自然沒有關係。”他移向轎窗的方向,與她之間保持距離。
“情非得已啊,若哪日有人遇難,不得不在你麵前寬衣解帶,阮爺是不是也情非得已呢?”
“你沒一刻正經嗎?”他斥罵,遲疑了會兒,問“你真沒事?”
“被人拖著走,差點暈過去。”他一提,那男人的味道就撲鼻來,她皺眉,捂了捂鼻子,偷偷往他靠去。用力吸…欸,果然還是他的味道好聞。
阮臥秋並未察覺,隻咬牙道“堂堂一名官員的兒子,竟在青天白日之下強行搶人,未免太過橫行!”飯鋪子老板才說,一出門就遭被搶,簡直太過巧合。
“說是巧合不如說是這種事太常發生了。”杜三衡讀出他的想法,笑“要不,就是他見了我貌美如花,不動點邪念就太對不起他自己了。”
貌美如花?虧她臉皮這麼厚,竟能如此自誇!轎子在行走,明明很平穩,她卻好像在坐船,有點搖擺不定。
“杜畫師,你真沒事?”
她原要說她安好,後來臉上疼痛到讓她無法忽略,摸上頰麵,五指沾著鮮血,這才想起方才刺進那人手掌時,連帶著劃傷自己的臉。
“杜畫師?”那眉頭又皺了起來。
“臉頰受了點傷,不礙事的。”她笑,取出手巾壓住傷口。
那不就是破了相?她的長相已是不怎麼好看,再破相怎麼得了?
仿佛又讀出他的思緒,她展顏笑道“我又不在乎這點小破相,反正也沒天天照鏡子,不會看了礙眼。”
他未及答話,轎子顛簸了下,嬌軟的身子撲向他。他心一跳,要保持距離,卻聽她道“阮爺,你身上的味兒真好聞。”
“又在胡言亂語!”要推開她,聽她吃痛叫一聲。五指似乎滑過她的臉頰,是碰到她的傷口了嗎?
這傷口不小啊…她怎會毫不在意?
“我這是實話。原來,男子身上的味道各有不同,方才我被人拖著走,那男人身上就嗆鼻許多。”
他聞言,又莫名地惱怒了,也不知是在氣她氣定神閒地評論男子氣味,還是氣她竟遭人輕薄!這一次,他雙手靠放在身側,任她半躺在自己懷裡。她臉有傷,平衡不足,自然不能推開她…他如此告訴自己。
臉傷啊…方才不小心擦到她傷口的五指濡濕著,應是她的血。她必定很痛吧?若不是聽她親口說出,聽她語氣根本無法想到她受傷了。
“天底下還有王法嗎?”他低喃。
懷裡的人像抬起頭看他,歎道“阮爺,你已經不是官了。”
“我的確不是官了。”
杜三衡聽他語氣淡然,目不轉地子他平靜的臉龐。從轎內照進的微弱光線裡,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她心一跳,脫口問“你後悔過嗎?”見他默不作聲半晌,她又問“雙目失明,一輩子都看不見,就為了一個官字,值得嗎?”
“我的確恨極自己的眼瞎。不過,如果再來一次,知道我的眼瞎能夠救回一條人命,那麼我的確會去做。”
“即使,沒有人再惦記著你所做過的事?”她輕聲問。
他微微扯動了嘴角,淡然道“我要人家記得做什麼?”
她一直盯著他,盯到連阮臥秋這個瞎子都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視線充滿異樣。
轎子停了,她仍是看著他,慢吞吞地摸上了自己的唇。
“杜畫師?”他又皺眉了,連喚了幾聲,她都不理,又不像暈了。他惱道“杜畫師,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阮爺。”她開口,唇抹笑“我爹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點,我向來聽話,他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在你眼裡,真是一個很自私自利的人吧?”
他不答,那就是默認了。
杜三衡也不以為意,展顏笑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夜,我倆坐在長椅上,你的嘴不小心碰到了我?”
“嗯。”他輕應一聲,不知她提起這事做什麼?忽然之間,她又靠近,正要張口,冰涼柔軟的唇瓣竟然輕輕擦過他的嘴。
他一愣。
“阮爺…”那聲音很輕浮地笑,吐氣如蘭。“那晚你碰到的,就是我的唇。”
“你…”不及說話,她又湊上來貪戀地吻上他的嘴。他心頭一跳,想將她推開,又怕碰到她的傷口,隻能撇開臉,不讓她得逞。
“杜畫師,你又在玩什麼把戲?”唇在發燙,語氣卻有抹狼狽。
她舔了舔下唇,果然氣味如那夜一般,回味無窮。慢吞吞地摸著臉頰,鹹鹹的淚又掉了下來,把她的傷口弄得好疼啊。“阮爺,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方才我眼淚掉不停了。”至今心裡還有點發疼呢。
他遲疑了會,問“為什麼?”
“我掉淚是因為好心疼好心疼你哪!阮爺,我覺得好高興,你沒喜歡上田家小姐。”
“杜畫師,請自重!要玩把戲找彆人去!”身側拳頭緊握,咬牙道。
“哎,阮爺,你真要我把話說得很白嗎?”
一抹暈紅飛上俊秀的臉龐,他心裡又惱又氣又無言以對。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呢,阮爺。”隨之而來的是她的一聲歎息,很深很深的歎息。
阮府廳內…
“是誰這樣傷你的?傷口好深哪!”鳳春驚呼,連忙喚奴仆去請大夫過府。
“旁人要傷我也不容易,是我自個兒劃傷的。”她笑道。
“你自個兒劃傷?”坐在遠處的阮臥秋,一聽之下大為錯愕。“不是知府大人的獨子傷的嗎?”
“刀子自始至終都在我手裡,誰還能傷我呢?唉唉唉,鳳娘,輕點,好痛!”那清水像燒她的傷口似的,痛到她差點暈軟過去。
“鳳春,你在做什麼?由得她這麼喊疼?”
“少爺,我幫她清傷口啊。杜畫師,就算你要自殘,也不能挑臉蛋啊。”
“人家蒙著我的臉,總不能拜托他,改蒙彆的地方再劃過去吧?”她邊笑邊叫痛,一點也不像是真痛得要死要活。
“真是胡來!”他怒道“下刀難道不知分寸嗎?”把自己的臉皮當作彆人的來割,她算是第一個!
“也不是不知分寸,隻是我覺得一刀解決好過讓自己再度身陷危機之中嘛。怎麼?阮爺,你心疼啦?”她皮皮問。
他聞言,想起轎內她的輕薄,惱怒起身。“你淨說渾話!陳恩?”陳恩馬上扶他,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這女人,非得讓他咬牙切齒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