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公主!
“水!”
蒼穹露出魚肚,床榻上,讓眾人一整夜提心吊膽的人兒,終於有了反應後,大家紛紛鬆了一口氣,七手八腳忙著照料逐漸蘇醒的人兒,失火的原因暫時被他們擱在一旁。\\。qВ5、c0\
半昏半醒的李淨嵐,乾澀蒼白的唇畔逸出艱啞的聲音,床畔立刻有一雙殷勤的纖細手臂,扶她半起喝水。
“公主,水來了。”菡萏扶起李淨嵐,一邊吩咐“綠萼,快去把藥熱好!”
“我馬上去!”綠萼匆匆跑出內室,到自己剛才看顧的小爐火邊。
“公主!”菡萏驚呼,因為李淨嵐的身體還十分虛弱,無法以口就杯,杯中的水從她嘴角滑落。
“公主連水都喝不了,大夫說,公主醒後一定要立刻喝藥,但這下怎麼辦?公主,您振作點,彆嚇菡萏哪!”
菡萏以手絹輕拭李淨嵐的嘴角、下頜,慌得自言自語起來,壓根忘了房裡還杵了一個從頭到尾冷漠看著一切的西門胤。
事實上,根本是沒人敢惹臉上仿佛凍結了一層寒冰的西門胤,大夥紛紛離他離得遠遠的。
“藥來了!藥來了!”綠萼人未到,聲先到,接著就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匆匆進房來遞給菡萏。“快讓公主喝下吧!”
“怎麼了?”綠萼看菡萏沒有動作、又一臉憂愁無奈,不禁問。
菡萏搖搖頭,“公主還沒清醒,不能喝。”
“水……”昏迷中,李淨嵐虛弱的樣子惹人心疼。
“公主好像很難受,那該怎麼辦?”綠萼急得兩手指頭絞在一起。
“拿來,閃開。”
西門胤一把拿過菡萏手中的茶盅,命令她們讓開,把自己的多事歸咎於兩名丫環的笨手笨腳。菡萏和綠萼瞠眼看著西門胤仰頭喝下一口水,朝李淨嵐俯身——
不對,這兩個礙事的家夥!
西門胤冷冷地瞪著仍睜大眼看著他的兩個丫頭,菡萏總算會意過來,紅著臉把綠萼手中的碗擱在桌上,拉走一臉好奇的綠萼。
“菡萏,為什麼我們要出去?”漸行漸遠的嗓音發出疑惑。
“笨綠萼,世子應該有法子讓公主把水喝下。”
“什麼法子?”
“不知道。”
“我們不能看嗎?可以學起來呀……”
“你算了吧……”
內室終於回歸寧靜,西門胤盯著似乎承受巨大痛苦的李淨嵐,緊閉的眼、緊蹙的眉、短促的喘息,荏弱蒼白的模樣讓他回想起三年前令他痛心疾首的一幕。
刁惡!一種莫名的揪心感受深深侵襲他,西門胤在心裡低咒,拉回幾乎陷溺在過往漩渦中的自己,不斷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不顧性命救回李淨嵐,是因為不想鬨大公主出了意外的消息,而引來皇帝關注。
心頭煩亂的西門胤俯,堅毅的薄唇有點粗魯地,撬開李淨嵐虛軟的唇瓣,將含在口裡的水,一股腦地送入她口中。
“唔……咳……”
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強勢,李淨嵐在他口中猛咳,當然,水沒喝到,又吐濕了滿襟。
“咳……”
“你——”西門胤忍著怒意,在見她咳得滿臉通紅時,選擇退讓一步。
他再度仰頭飲下茶盅的水,俯。這次,他學會放慢自己的速度。
緩慢而持續的清露,漸漸濕潤了李淨嵐如久旱般的喉嚨,她就像是個貪吃的小孩,在喝完西門胤口中的水後,還不放棄地以丁香小舌恬舐他口壁上的甘霖。
她毫無意識的小動作,撩撥了西門胤遺忘已久的憐惜,同時驚於她唇上的乾澀裂痕,他濕潤的唇舌自有主張撫過她的唇瓣。
水沒了,引得李淨嵐悠悠轉醒,卻感覺到自己唇上輕輕輾轉的壓力。
是西門胤的氣息……
李淨嵐渾身一顫,撇開自己的臉。
她知道自己的不堪,知道夫婿一點也不想要她。
“醒了?”西門胤挑眉,離開她的唇,對於她瑟縮的反應感到不悅。
“我……怎麼了……”李淨嵐開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啞得可以。
沒有任何回答,西門胤隻是撈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前,把碗湊近她嘴邊,半強迫她喝下碗中的藥。
口還渴著的李淨嵐,唇瓣碰到碗緣,馬上伸長頸項囫圇吞下——
“好苦……”無預警咽下一大口苦藥,她皺眉縮回脖子,拒絕再喝。
“喝完。”他不容拒絕。
在他強硬的堅持下,李淨嵐明白自己若不喝,隻會惹他不悅而已,於是順從地喝完那碗苦得要命的藥。
“竹閣失火,被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開來。”沒有放她躺回床上,西門胤在她背後開口,語調冷得嚇人。
竹閣失火?她根本不記得……
“你救了我?”
“大夫說你的膝傷至少拖了三日,又成新傷。”他跳過她的疑問。
當他在大火中抱起她時,她渾身發燙,說明了她早已病得不輕,再加上大夫說的這些,隻有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當時沒人在你身邊?”
李淨嵐靜默。她之所以孤立無援,有大半原因該歸咎於他,但他知道又如何?
“在你房裡服侍的是寶兒?”他問過總管。
“……”她不想多說,一切都是她自個兒不小心,不能怪任何人。
“我給了寶兒一瓶傷藥,她沒替你上藥?”搞什麼?不知為何,他竟然主動將傷藥交予總管轉給她?
他要寶兒替她上藥?
他在意她?
李淨嵐有一瞬的怔愣,不明白他的用意。
“不說話,是視我為無物?是表示無所謂?還是你這張嘴也跟眼睛一樣,沒用了?”對於她的淡漠,西門胤顯得有些氣憤,更加攬緊了她。
聞言,李淨嵐掙紮著想離開他的懷抱。
根本不該奢想的,一點也不該……
“不許動!”他低低威脅。
“誰視誰為無物,你我都很清楚。”
“你也應該很清楚,彆惹怒我。”
“我不想惹你,更不會介入你的生活,就算隻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也不在意。但有一事相求,請讓菡萏和綠萼回到我身邊。”身子的虛弱令她訝然,無力再掙紮。
“既然不想惹我、不介入我的生活,也甘願當有名無實的夫妻,你又憑什麼樣的立場要求我?是公主又怎樣?你記住,我說過了——”
“我不配。”李淨嵐接了話,痛苦地閉眼。他真要連她最後一絲自由、最後一絲尊嚴都剝奪嗎?不知名的酸澀湧上西門胤的胸口,煩亂失序的感覺又攫住他。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他滿臉怒容,拋下她,跨步離去。
李淨嵐類然靠在床柱邊,雙手緊揪衣襟,為自己的無用而感到悲哀。
是啊,是公主又如何?她真的很沒用,救不了菡萏和綠萼。
也救不了自己……
竹閣燒了,西門胤依然讓李淨嵐住在偏苑,隻不過她是從竹閣搬到另一間不知名的小房間。
一樣的偏僻,一樣的安靜,差彆隻在於竹閣還有個名稱,而這裡沒有。
“吃飯了。”寶兒端了個碗盅進房,塞人坐在桌前的李淨嵐手中。
經過火燒竹閣的事件,寶兒對李淨嵐的惡劣態度雖然收斂了點,但依舊看不起她,因為世子根本沒為李淨嵐出頭,她心中隻對世子沒有怪罪下來心存僥幸。
手中被塞了碗筷,身子恢複大半的李淨嵐完全沒有吭聲,隻是以口就碗,用筷子將飯菜夾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