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捧著一大束薰衣草向我求婚的時候,我笑他。
“哪有拿薰衣草求婚的啊?”
“我這叫新穎的寧式求婚,韓笑微小姐,你嫁給我吧!”寧半膝跪地,傻兮兮的問。
“小韓,你看這件毛衣你穿怎麼樣?”寧阿姨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壞笑的數落寧,然後不好意思的退到門外。
“你看,你媽看到了吧?”我不好意思的接過薰衣草。
“看到怎麼了,這是事實啊。你就要是我老婆了啊。”
寧家老老少少的忙活著我和寧的婚禮。
(十四)
我依舊在廚房裡給家裡人做飯。一陣嘔吐感襲來。我以為油煙太大。可是,最近這段日子時不時有這樣的感覺。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忐忑不安的做完飯,跟寧說去銀行給家裡人寄錢。撒謊一個人去醫院檢查。正如我所料,我的尿液呈陽性,我懷孕了,三個月。我呆坐在長廊的凳子上,腦子裡一片空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過平靜日子的時候將這一切毀滅?為什麼?腦海裡隻有那一夜的纏綿,那一夜的淚水那一夜的瘋狂。“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我們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離開我!我愛你!讓我們有個孩子吧!一個我們的孩子!”卓的請求回蕩在耳邊,淚水冰涼的滴落在手背上。空氣中充滿刺鼻的藥水味。這些日子以來的釋然,在這個消息麵前像是泡沫,就這樣一觸即破了。剩下的全是那些無法釋懷的愛戀!原來有一種愛是在骨子裡,愛有多深,就會印多深。就算我表麵偽裝的再開心也無法抹滅掉那個身影。那些被壓抑的思念瞬間爆發,吞噬著我,讓我屍骨無存。
這是卓的孩子,是我和卓共同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他那個夜的一言一語此刻都清晰的在耳邊回蕩。那些誓言,那些淚水。我愛到恨的男人!那些恨也都不複存在了吧。
當寧家人都出去買家具時,我愧疚的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將客廳的薰衣草澆好水。環視了這個小屋,這個即將成為我家的小屋。我對不起這裡,對不起寧家的人,對不起寧!謝謝你們!關上門的那一刹那,我感激的隻能流淚。
(十五)
到了車站,買了張晚上2113回蘇州的列車。在離發車還有5分鐘的時候給寧發了短信“對不起,寧!”歎了口氣,朝著出口的地方走去。夜晚寂靜的隻剩下思念。車窗的玻璃倒影著和卓的過往,嘴角上漸漸上揚。也許我解開了心結,我坦然的接受並原諒。我該勇敢的去愛!
到蘇州已是正午,精神略顯疲憊的我,用自來水狠狠的洗了把臉,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我焦急的想要快點見到卓,想要告訴他一切,想要瘋狂的親吻他,想要用力的抱緊他,想要……我要把我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愛統統的彌補回來。我要大聲的對卓說“我決不輕易放開你!我決不再離開你!我們有了孩子!你和我的孩子!”我激動的想著見到卓後的種種。路過街心花園的時候,我看到湖畔邊有一對情侶的身影,有一個特彆像卓,還有那件白色的adidas體恤,是我曾經給卓挑的款式,我越看越像,然後就急急忙忙的下車,站在馬路的對麵張望,我迷迷糊糊的尋了過去,透過那件體恤,我看到了卓的溫暖的笑容,他在對我招手,他在刮我的鼻子,親吻我的額頭……
(十六)
一陣刺耳的鳴笛,我隻覺得胸口很悶,像是要溢出我對卓所有的思念,喉嚨被溫熱的液體堵住。肚子隱隱的疼痛,像是書上描寫要分娩前的疼痛感一樣,我想抬起手撫摸我的小腹,告訴那個我和卓的孩子,我剛剛好像看到爸爸了,可我卻無法再抬起手,我想我太累了,也許睡一覺就能看到卓在我身邊,他叫我小貓,用嘴巴喂我喝水,他貼在我的小腹上聽裡麵的動靜……
(十七)
路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人們不忍在去看一眼,隻有猩紅的液體一點點的溢出重圍,旁邊走過一位小夥,穿著那件adidas的白體恤,神情憔悴,頹廢的樣子。一個老頭兒“嘖嘖”的搖搖頭說道“這小姑娘,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公交車上下來,就眼睛朝著街心公園那邊盯去。車輛都不顧的尋過去,我叫她,她都不理,唉……”
隨著一聲長歎,120救護車的呼救聲由遠漸進……
海邊愛情
認識然純屬偶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天空純淨的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好象一副濃重的油畫,而然是畫中濃彩重描的女主角。
那天是煙台一場平常的招聘會。做為一家中型廣告公司的設計經理,我的手中握著二十幾位應招者的命運。而然便是其中之一。
我忘了然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了。隻記得喧囂的招聘大廳,盲目擁擠的人群。從各個不同地區特意過來的年輕大學生,象海底深處遊泳的魚群,沒有關係,卻又目的相同,明確。單一。
一個穿桔黃棉質西裝的男人,額頭是深深的魚尾紋,吊角的魚形藍眼睛,恐怖猙獰。他一下午重複說著同一句話語,“要應聘嗎,先請填張表吧。”聲音卻是出奇的溫和,儒雅。
然後我清楚那個男人便是我自己。一米七八,三十八歲,畫家,剛剛離過婚。
然填表的時候人群已經不多。她應是早來到了,但是習慣的安靜的站在一邊,禮貌得讓彆人先填。跟擁擠的人群真的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起來很年輕,長長的垂直的黑發,一張純潔,沒有化過任何狀容的臉,有些蒼白,有些落拓,但是不失美感。她看起來應有三十歲了,但是缺少成熟女子應有的嫵媚。身形單薄,非常憔悴。
招聘會要結束的時候,我才發現她還沒有走,一個人安靜的站在會議大廳一角,有些怯怯的。我的心裡突然有一絲鈍痛。但是隻是一閃而過。我看到過許多漂亮嫵媚的女子,欣賞過無數風情妖豔,可是然給我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而且說不清。
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呢。我對她說。她有些驚訝,然後自顧笑了起來,露出好看的牙齒。我知道要不是今天特殊的場合,我的樣子所有的人都會不屑一顧的。我心裡又有了一絲痛疼。但很快被她可愛的樣子逗笑了。她說,你很帥嗎。我笑起來,你是第一個說我帥的人,說我酷還差不多。
是嗎,我覺得你還是很帥的嗎。她再次笑起來。眼角有很認真的真誠表情。我知道她說的應是心裡話,雖然不切實際,但是應是她想說和想表達的心裡話。我相信你,我也看著她笑了起來。
我的公司在市區,公司名氣不大,但在我的努力下規模已日益擴大。我本來是畫畫的,每天一個人在畫室畫肖象,畫我心中躁動的感覺。我曾經有一個結婚三年的妻子。也是畫畫的。她很美麗,心靈也很美,曾經她是我所有創作的源泉。但是,創作思維也有枯竭的時候,最終,我的妻子還是離開了我。我不埋怨她,我尊重她的選擇就象相信她曾經對我的愛情。
我從此不再畫畫,而是選擇了做設計。
我仔細的閱讀著二十幾張應聘表。可以說張張優秀。但是然好象實力不大,隻是中專文憑,不過才氣還可以。曾經得過很多獎。我在心裡權衡著。想象著招聘會那天人才濟濟的樣子。對於公司來說,然明顯的是不合格的,但是那天她安靜認真的樣子卻是讓我不能忘懷的。我的心裡又湧現出一絲痛疼。我想,我在痛苦什麼呢,我美麗的妻子離開我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過如此的心情。
想起那天一起喝茶的情景。她落拓安靜的樣子,美麗溫柔。我的心裡是充滿無限憐惜的。她果然已過了三十歲,但是看起來卻真得象一個小女孩。我說,你沒有結婚嗎?
她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她說,我還沒有談過戀愛。三十了還沒有談過戀愛嗎?她認真得想了想。說,我上中專時曾暗戀過一個彆的學校的男孩三年,最終還是無果。從此不再相信愛情。她的眼角有淚。但很快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我的心裡又有了一絲痛疼。我想我還是相信她說的話的。雖然多年的職業生涯已讓我附與應酬。
但我相信那天我心中的感覺。我想我是真誠的,雖然我自己也對我的行為不可理喻。
現在還想他嗎?是。我們通過三年的信。但是他後來要出國了,我不想擔擱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現在是我們分手的十年。他應是回來了。也許應是結婚了吧。
他曾經想過要來我們煙台,他很喜歡煙台的大海,很純淨。
就象你一樣。我說。你很愛他。他應是也很愛你的。我把最後一杯茶喝完,起身向她告彆。因為我已明了心中痛疼的原因了。這個女孩,她是我心中新生的一股情結。
想起她最後對我說的一句話,我會在煙台海邊擁有一份自己的愛情的。
我選擇了兩名非常職業,曆練的年輕女子做我的設計助手。然顯然是承擔不起這份工作的份量的。除了精乾,她還缺少生活的經驗。
工作進入了正規。我漸漸淡忘了然。但是偶爾的,我會在心底掠過一絲情愫,就象我畫畫的時候湧動出的靈感和激情。可以說,然是三十多年來除了我妻子以外唯一打動我內心的女子,雖然,隻是那麼一瞬間。
生活就這樣重複的過去。直到有一天,我因為一份業務路過芝罘區海邊。和十幾位客戶喧嘩的走過北馬路的大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眼前飄過,驚異之餘,那美麗的身影應是撞向了我,然後是一聲驚叫,——怎麼是你啊?仔細一看,竟然是然。
她還是原來落拓純情的樣子,沒有任何脂粉的臉,穿著一件簡潔的粉色碎花細吊帶裙。
世界突然就不複存在,就象所有的電影情節一樣,男女主角突然相遇……我難得的好心情。她大呼小叫著,沒有了初見時的安靜,但是一點不做作。她說,真得是你吧,我真得很開心,會在這裡再次見到你。這一次安靜的是我,我平靜的看著她開心的樣子。說,我也一樣很開心。
我們一起走在傍晚旖旎的煙台大街。然後我提議搭車去郊區的小漁村吃海鮮。
在出租車上,我特意坐在了司機身旁。然恢複了安靜的樣子。一句話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是有話要對我說的。因為幾次,我從車反光鏡上看到她一直深深的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她臉上落拓純情的樣子讓我不能自抑。大街上車流如雲,然安靜的樣子使我感覺到無限的曖昧。
海鮮很美,我特意要了幾紮酒。然說,我不喝酒。客戶以為她是小姐,大聲嚷嚷著要她陪喝。我很不高興。我說,然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今天就算過年了,隻喝一點,行吧。
我看到然的臉紅了起來。她小聲的說,我真得不會喝酒。有客戶忍不住罵,太不夠交情,好朋友就要喝。
然笑了笑,端起了酒杯。大家重新高興。推杯換盅。然終於還是醉了。她應是真得不會喝酒的。酒席要結束的時候,她突然一個人跑了出去。我擔心她出事,緊跟著出去看她。她一個人依在牆角,有些醉的樣子。身形很是文弱。我忍不住過去攬住她的肩。我說,不能喝就不要喝嗎,沒有人強求你。
她笑了,說,大家都很熱情,我當然應是喝一點啊。然後她便嘔吐起來。我的心中突然重又萌生了疼痛。我顧不得客戶,抱起然便搭車去了不遠的醫院。然也許是真得醉了,她神誌渾迷,緊緊的抱著我的肩。嘴裡糊亂的說著什麼。然後我看見她的眼淚溫暖了我的肩膀。
然醒過來的時候,是深夜一點多了。她驚叫的坐起來,然後喃喃的說,我這是在哪裡呢。我心疼的攬住她的肩膀,說,不要怕,這是在我家裡。
她害羞起來。低聲說,給你添麻煩了。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外麵下起今年以來第一場大雨。雨穿過窗外的護欄打在玻璃窗上。我起身關窗戶。然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我說冷吧,家裡應沒有什麼人掛記吧。
我一個人在煙台,家裡人都在鄉下。她突然提高聲音問我,你為什麼不錄取我呢?然後臉紅了起來,說,那天你請我喝茶,我以為是你對我的肯定和獎賞。她不自覺得笑了起來。這一次臉紅的是我。
對自己的設計很自信嗎?我問。
她微笑不語。然後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除了畫畫設計,真得什麼也不能做。那天,我還是很自信的。但是你缺少資曆和精乾。我說。我需要的是一個助手,而不是幻想家。我發現我說的有些重了。但是然並沒有難過。過了很久,然突然對我說,你會為藝術獻身嗎?
我沉默不語。然後那種疼痛的感覺重新讓我窒息起來。我握住然的手,她的手因為冷而冰涼。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勇氣,想給這個女孩一些力量,看得出來她一直在沉淪,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淪。我說,給我一個吻好嗎,然?
然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直直的看向了我。然後我發現我的臉和她的臉一樣紅了。我說,當然我不會強求你。我把頭歪向一邊不去看她。空氣裡是窒息的寧靜。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過了很久,我們都沒有說話。然後我重又鼓起勇氣繼續說。我說,給我一個吻好嗎?就當是為藝術獻身了。
這一次,然沒有拒絕,她虛弱的把身體靠向我。我小心的捧住她蒼白的臉,在她臉上深深一吻。然的情緒有一些激動,我看見她淚流滿麵……
看著她在我懷中重新沉沉睡去。我卻是怎麼也睡不著。我小心的把然平放在床上,拿出煙來抽。是存放很久的中南海。隻從妻子離開,我便不再抽煙。可是這一晚,除了煙,沒有什麼能夠麻醉我情欲的激情和心靈。我沒有想到然還是處女。在這樣一個夜晚,這樣的處境下,在這個女子喝醉的情形下,我竟然做了令任何女子都吃驚和害怕的事情。重要的是,我沒有那樣做。可是做與不做,倒底怎麼樣更讓然能夠坦然接受呢?
因為太過愛惜和驚訝,我沒有那樣做,可是這樣會不會更讓然難過和傷心呢我心裡明白我對然心生的情愫。也明白我們會因此而萌生的距離和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