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言官!
東閣中,王鏊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楊廷和說了,包括李東陽正在做的保護其他進士的努力。
楊廷和聽完,大義凜然地說道“此事下官定當義不容辭,一切聽憑李公調動。”
“去遞送吧,”王鏊鄭重地看著楊廷和,“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周侯燦的奏疏很快便被遞到了司禮監處,司禮監當值的小宦官看過之後,頓覺大事不妙,忙讓人去找劉瑾。
劉瑾一臉不耐地走了過來,罵著問道“什麼事非要叫咱家過來?”
這小宦官身子有些發顫,伸出手指著桌上的那封奏疏“爺爺親自看吧。”
劉瑾揮手拿過奏疏,看了幾眼後就把這封奏疏扔到地上,發狠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敢跟咱家對著乾?”
一旁的小宦官聲音有些發抖,但還是儘量鎮定地低聲道“是周……周侯燦,就是……是今年的三甲第一。”
“咱家問的不是這個,”劉瑾依然有些憤怒,“他周侯燦一個小小進士,怎麼敢這樣做?他後麵肯定有人指使,快去知會錦衣衛、東廠、西廠,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底朝天。我現在就去麵聖,你們不要把消息傳出去,一旦讓咱家在外麵聽到些許風聲,下場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周圍的小宦官一個個都點頭如搗蒜,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劉瑾現在就拿人開刀。
“對了,”劉瑾拾起奏疏,在離開公房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去問問焦芳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用了咱家的勢,待在內閣裡卻連這種大事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在內閣呆了?”
說完這句話後,劉瑾才邁步離開公房,其餘的宦官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周侯燦真是不長眼,我看這回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誰說不是呢?”
劉瑾走後,這些宦官就議論起周侯燦來。
在他們眼中,周侯燦無疑是導致他們今日一難的罪魁禍首,於是便毫不顧忌地罵了起來。
劉瑾很快便尋到了朱厚照。
今日朱厚照並沒有去豹房,而是到了文華殿。
奉命整理湖廣糧儲的戶部左侍郎兼左副都禦史韓福前日已是上了道折子言及解決方法,這倒讓朱厚照不好再跑出去了,隻能乖乖來到宮裡和閣臣們議事。
“劉伴伴,何事如此慌張?”朱厚照看著劉瑾匆匆入殿,不禁有些好奇,便打斷了眾人正在進行的討論,開口問道。
“陛下,”劉瑾適時地取出奏疏遞給朱厚照,“此等大事奴婢不敢妄作主張,還請陛下定奪。”
旁邊的李東陽一看,和王鏊、楊廷和二人對視一眼,心裡俱是了然。
焦芳昨日便稱病下值了,今日自然也沒有來。
劉瑾看到了李東陽幾人的眼神,心裡也有了計較。
他已經確定這次周侯燦上書背後肯定是他們在主使。
但是劉瑾心裡依然有些不太確定。
他不知道李東陽他們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對於文官來說,多一個正直的翰林官是好事,李東陽等人犯不著為了整他而葬送一個前途無量的翰林。
畢竟這兩年他們也算相安無事。
劉瑾並不知道曹深等人密謀的事,所以他自然便無法猜出李東陽等人的意圖。
曹深的保密工作做的還是很好的,李東陽能知道隻是因為曹深聯絡的人中有他提攜的後生。
朱厚照讀著讀著,也是突然惱火起來“這周侯燦是什麼意思?他這是在違抗朕嗎?”
一旁的韓福這時已是徹底懵了。他疑惑地看向李東陽,想從他眼神中看出些什麼,但李東陽卻壓根都不抬頭,讓韓福有勁無處使。
韓福一旁的楊廷和看見了韓福的小動作,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服,提示他不要輕舉妄動。
“陛下,發生什麼事了?”李東陽慢悠悠地開口,像是全然不知這件事的局外人。
“李師傅,他周侯燦抗命不尊,還說朕違背祖宗,就差指著鼻子罵朕了。”朱厚照這時氣得七竅生煙。
二甲三甲第一授官翰林檢討這件事雖然是劉瑾提出的,但也得到了他朱厚照的大力支持。
現在周侯燦沒有謝恩不說,還上表自陳心意,明裡暗裡拐著彎地罵他,他不生氣才怪了。
“陛下,讓臣看看可好?”李東陽征詢地問道。
看著李東陽從朱厚照手裡接過奏稿時若無其事的樣子,劉瑾真的想跟他學學演技。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必大驚小怪,壓下就好。”李東陽苦口婆心地勸道。
“壓下,怎麼可能?那朕不就白白生了一肚子氣?”朱厚照猶在氣憤。
這時,一旁的劉瑾也在幫腔“李公啊,周侯燦一個新科進士,怎麼有膽量上書觸犯龍顏呢?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王鏊在一旁聽得直叫好。劉瑾已經中計了,隻要他把這個消息放出去,那曹深這個積極的非當事人就會變成跳梁小醜,眾人都安全了。
王鏊看著李東陽,希望他能如他所言那樣,儘全力保住周侯燦。
要不然這回就虧大了,白白失去這麼好一個人才。
“就是啊,”朱厚照這時也冷靜了下來,畢竟按常理來講,一個新科進士是絕對沒有這樣做的膽量的,“李師傅,這背後到底有沒有什麼隱情?”
“臣也不知道。”李東陽苦笑道。
這背後確實沒有隱情,但要是按常理來講,在這兒坐的人都會以為這事兒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但誰又知道周侯燦就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呢?
這時一個小宦官從外麵進來,對朱厚照行了個禮,說道“陛下,外麵有西廠的人,說有要事稟報。”
“宣!”朱厚照這時火氣還沒有消完,倒是讓那小宦官嚇了一跳。
很快,一個小宦官便畏畏縮縮地入了殿。他看向大殿上方的朱厚照和劉瑾,一時不知道該向誰說。
劉瑾在上麵給這小宦官使了個眼色,這小宦官便會意,連忙對朱厚照說道“陛下,奴婢受穀提督差遣,前去摸排周侯燦上書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但直到現在,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怎麼可能?他穀大用是乾什麼吃的?你們西廠是乾什麼吃的?”劉瑾有些難以置信,一時也顧不上這是在朱厚照麵前了。
“劉……劉公公,這是事實。小人受穀公公差遣把周侯燦這幾天的活動都摸清楚了,他確實沒有跟誰聯係。”這小宦官一聽劉瑾這樣說,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辯解。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本遞給劉瑾。
劉瑾接過,也沒有仔細看,就連忙把這個本遞給朱厚照,退到了一邊。
朱厚照看完,也是一臉疑惑。他把這個本交給身邊的劉瑾,對李東陽等人說道“周侯燦確實什麼都沒乾,那看來他就是鐵了心地要跟朕對著乾了。”
劉瑾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小本,心裡也是大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