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言官!
周侯燦很是疑惑船家是怎麼在這種天氣之下還能找到停船的位置的。
船在不久前就停在了岸邊,但得益於這惡劣的天氣,周侯燦三人此時依然在船上烤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船家已經下船去聯係彆家的船了,周侯燦又檢查了一遍自己帶的東西,方才安心地坐著跟劉瓚聊天。
“劉老爺,船我已是尋到了,要價五百文。”船家從岸邊上船,晃得小船左右搖了一下。
“多謝老丈了,”劉瓚示意周侯燦做好準備,“我們等雨停了就下船,船費一會兒結。”
“不用了,不用了!”船家連連聲明,“就大通橋到通州這一段路,老爺之前也照顧過我的生意,這順道的事兒怎麼還能讓老爺破費?”
“那怎麼行?我身為朝廷命官,這樣豈不是會被人說仗勢欺人?”
“劉老爺,這可使不得,”船家極力拒絕,“這可使不得啊!”
“雨停了,”周侯燦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老丈,不知那船家在何處?可否領我們過去?”
船家連連答應“可以的,可以的。”
沒一會兒,周侯燦四人就忍著一地泥濘背著行李走到了碼頭的另一處。把周侯燦幾人介紹給那艘船後,這個船家就先一步離開了。
周侯燦先一步上了這艘船,劉瓚和虎子緊跟其後。這艘船艙內空間要比上一艘船大一些,這倒是讓周侯燦舒適了不少。
“二位老爺,船上還有一批貨物未到,怕是要勞駕二位稍後了。”這船家進來,對著周侯燦和劉瓚賠笑道。
“不妨事,你自做你的事,”劉瓚接上他的話,“船費是五百文吧?”
“這……”這船家被這一問,倒是有些不敢回話了,“老爺啊,這五百文,可不能再低了!”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周侯燦看船家理解錯了,忙向他解釋,“我們就是問問你是不是真的是這個價格。”
見劉瓚也點頭,這船家才放平心態“就是這個,但船上不光會拉些貨物,可能還會有一些客人,不知兩位老爺願不願意屈尊?”
“這自然沒問題,隻要你保證在三十日內到南京就行。”劉瓚答道。
這船家拍著胸脯答應後,方才出去做彆的事了。
見船艙中就剩他們幾個了,周侯燦便好奇道“劉老哥,你為啥要問這麼一下?”
“周老弟,”劉瓚往後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願聞其詳?”
“你不常走遠路,但我可以告訴你,正常情況下三個人在三十天內到南京絕對不止這麼便宜,”劉瓚這時從包袱裡掏出一個蒸熟的饃,“運河上船舶眾多,船行也是要走走停停的,一般民間船舶是沒有那麼快的。”
“所以他隻收五百文還虧了?”周侯燦問道。
他對這個時候的銀價沒有什麼特彆清楚的概念,隻知道一兩銀子對普通人家來說就是一筆巨款。因為他之前長期在家讀書,不喜交際也不操柴米,自是不知道這一兩銀子具體的價值。
周侯燦不僅罵上了之前的這個他,還連帶著把之前的自己罵了一通。他現在非常後悔為什麼自己當年讀史的時候沒有好好研究數據,甚至還要有意略過經濟史研究。
這就導致了劉瓚在聽到周侯燦的話後,臉上漏出了一瞬不可思議的表情,但被他很好的壓下去了。
“周老弟,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劉瓚咬了一口饃,嚼了幾下,“我們三個人,坐將近一個月,在船上吃,在船上住,還要過運河上的各種關卡,隻給五百文,他不虧誰虧?所以我剛一上船就要問他是不是真的隻收五百文。”
“是這樣啊,”周侯燦點點頭,也開始在包裡翻找食物,“但是這船家不是還要往船上裝貨嗎?運貨不賺錢嗎?”
“賺是賺,但是周老弟,你要知道這運河上基本上所有的船都是一個價,船這麼多,有時候一艘船可能要等上個天才能裝滿開航,”劉瓚這時灌了一口水,“現在我們三個人一上來,就占了他本來要裝貨的地兒,他肯定是要虧一些的。”
“哦,原來這運河上的門道還不少,”周侯燦找到了幾張蒸餅,分給虎子一張,自己咬了一口,“劉老哥懂得可真多。”
“哪裡哪裡,”劉瓚謙虛地擺擺手,“老哥我也隻是懂一些皮毛罷了,我之前走公務的時候一般都是走驛路,對這些事了解也不深。”
“劉老哥,那要是我們不是朝廷命官呢?還會不會這麼便宜了?”周侯燦問出了一個他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當然不會了,除非是這船家的親戚了,”劉瓚這時已經快吃掉一整個饃了,“說實話,像我們這樣的朝廷命官,也隻能借著百姓分不太清楚占占這上麵的便宜了。”
“這又是怎樣講?”周侯燦很是疑惑,因為在他的印象中,縣丞所能得到的實惠絕對不算少,於是他壓低聲音,“桐鄉不是富庶之地嗎?”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方麵,”劉瓚吃完饃,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我們這種非京官在外麵,人家其他地方的守城官吏根本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也隻有在當地才勉強算一號人物。而且我們還不是主官,就更沒有什麼話事權了。”
周侯燦沉默了一瞬。可不是嘛,一個縣衙裡,說一不二的隻有知縣一個人,怎麼可能輪得到佐貳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