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沒得選啊。
就連生死,都不能自己決定。
她是勾踐的妻子,是越國的王後,是家族的貴女,這些是她的高台,也是她的枷鎖。
她不能掙脫,也掙脫不了。
能做的,就唯有成為勾踐手中的利刃。
勾踐指向何處,她就在何處。
生死作不得主,清白作不得主。
在她陪勾踐踏入吳國時,就已然注定了她受儘屈辱,在勾踐大業將成時,再乾乾淨淨死去不占地。
這就是她的一生。
“不知妾能為大王做什麼?”
與其故作姿態惹勾踐不快,倒不如她自己善解人意些,還能讓勾踐念她幾分好。
來日大仇得報,成就霸業時,能給她留一個體麵的身後名,能對她的家族多幾分寬容。
勾踐看著秀美清素如九秋之菊,布衣荊釵都難掩風華的雅魚,愁腸百結般長長的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幾近呢喃“寡人也是一籌莫展。”
“伯嚭之用,如螢火微光。”
“僅靠他,可能無法再護寡人在吳的周全了。”
“若想早日歸越,寡人必須得另尋門路。”
“伍子胥嗎?”雅魚下意識反問。
“大王,伍子胥恐怕不容易被說服。”
她雖為越國王後,不參與前朝政事,但伍子胥的鼎鼎大名,還是如雷貫耳。
她尚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說句不恰當的話,伍子胥郎心似鐵。
她若敢去伍子胥麵前搔首弄姿,可能下一刻就會身首異處拋屍荒野。
越王勾踐搖了搖頭“伍子胥心如磐石,早已曆儘了風霜,見慣了人情冷暖,絕不會有惻隱之心,也絕不會被俗物所動搖。”
“伍封。”
“今日,寡人觀之,伍子胥之子伍封深受夫差寵信,大有接替伍子胥相國之勢。”
“與伍子胥相比,伍封養尊處優,自小身邊就不乏阿諛奉承之輩,不曾見識險惡,尊貴但天真心軟,可以一試。”
無法利誘的人,向來骨子裡重情義,那他就另辟蹊徑以情動之。
他要的隻是伍封心軟,至於因何心軟,並不重要。
伍封的那份同情,就是他要撬開的漏洞。
雅魚一怔,想起了那個站在夫差身側,身著青灰色盔甲,目光澄澈乾淨,又悲天憫人的青年。
她曾短暫的觸及到伍封的眼神。
說來也是可笑,那個眼神,讓她無地自容,卻又忍不住心酸。
伍封,就好似身處凡間的天神,像極了被供奉的泥塑神明
這是她撞上那個眼神時,莫名其妙冒出的念頭。
伍封的眼中沒有高高在上,沒有嫌惡鄙夷,也沒有平靜冷漠。
隻是悲憫。
那是一種一眼看透了她一生的悲憫。
心懷悲憫,方見蒼生。
雅魚下意識認定了,伍封這條路走不通。
無論如何,伍封都不會成為勾踐的助力。
勾踐恐怕要失望了。
“大王,妾覺得……”
越王勾踐挑眉,眼神頓時變得淩厲“王後有難處?”
“王後放心,伍封承襲了伍子胥的英雄風骨,甚至比伍子胥還多了份天真的仁慈,他絕不會傷害欺辱你。”
“寡人也就是深知伍封的為人,這才放心讓你出麵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