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正號戰列艦，艦長室。
“老師，你咋來了？”
傅青海驚訝地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
“不用再故作驚訝了，小洛克，你知道我來了，你的手下必然向你彙報過了。”
身披紅袍、佝僂瘦小的昆托大師，杵著比他整個人還高的巨型齒輪斧走了進來，怒氣衝衝地把斧柄末端在地板上重重一頓：
“而且你很清楚我為什麼前來。彆在我麵前裝傻充愣了，你的改造手術是我親手做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腦子有多聰明！”
“好吧，你說。”
傅青海無奈地坐回原位。
“我之前就向你發送了星語信息，我們現在隻得到了兩顆戰鬥月亮的殘骸，而且這些殘骸核心區域損毀都很嚴重，隻靠這些殘骸我們沒有辦法逆向解析複製出歐克獸人的傳送科技。我們也沒那麼強的科研能力，輝騰隻是一個新興鑄造世界，輝騰不是火星！”
昆托大師揮舞機械手臂忿忿說道：
“你自己也清楚，和那些核心被炸毀的戰鬥月亮不一樣，烏蘭諾上擁有最完整的獸人科技。你為什麼要對烏蘭諾執行滅絕令？你為什麼要讓火星來執行滅絕令？你是人類聯軍實質上的最高統帥，你是帝國總指揮和基裡曼勳爵，你是這場戰爭能獲勝的最大功臣，你有這個權力，把烏蘭諾的處置權交給輝騰，而不是交給火星那幫虛偽的蠢貨！”
你以前也是火星的技術神甫。
傅青海心裡暗想道。
“冷靜，老師，冷靜。”
傅青海雙手向下壓了壓。
“你所說的這些情況我都清楚，而且我在回複您的信息裡麵也闡明了：烏蘭諾是野獸的大本營，是野獸戰爭的終局戰場，太多機構太多部門的太多目光全都盯著這裡。就算我把烏蘭諾的處置權給了輝騰，你們也沒法光明正大地進行異形科技的拆解和研究。”
傅青海攤開手繼續說道：
“同理，泰拉上空那顆戰鬥月亮也是一樣，夾在王座世界和赤紅之星中間，太多人盯著它，眾目睽睽之下，怎麼進行研究？況且它在戰鬥尚未結束之前就已經被火星機械神教給搬空了，留在軌道上的隻是一個空殼而已，對於我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截至目前，輝騰鑄造世界得到的獸人戰鬥月亮殘骸有兩顆，一顆是恩丁巢都世界上空的那顆，另一顆是考德拉礦業世界上空那顆。兩顆戰鬥月亮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能量核心被炸毀了，一個是傅青海炸毀的，一個被伏爾甘炸毀了，都沒辦法為輝騰鑄造世界提供很多完整的歐克科技造物樣品。
“可是……”
昆托大師還想說點什麼。
“不用擔心，老師。”
傅青海打斷了昆托大師的話。
“我能向您保證，我們現在給火星的，不久之後就會連本帶利全拿回來。我也承認，輝騰鑄造世界科研實力不如火星，但是沒有關係，火星會替我們研究出結果的。我有我的謀劃，保持耐心，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您一個大驚喜的，一個大大的大驚喜。”
傅青海露出了神秘微笑。
昆托大師臉上帶著一絲將信將疑，走出了傅青海的艦長室。離開之後，昆托大師忽然感覺有一點點奇怪——此前一直都在艦長室裡端茶倒水那個仿生機械女仆，小洛克的憎惡智能玩具，今天從始至終沒有出現？
…………
烏蘭諾星，軌道空間。
一艘機械方舟懸停於此。
相比其他大賢者的機械方舟，這艘機械方舟體積格外巨大而且造型頗為奇特，它的形狀近似一座倒金字塔，長寬將近二十公裡，這是火星鑄造統領庫比克的機械方舟。
機械方舟周圍是大量的機械神教戰艦，暗紅色和深黑色的塗裝彰顯它們屬於火星。而在火星艦隊周圍，則是數量更龐大的人類帝國戰艦，密密麻麻遍布整個軌道空間。
庫比克端坐在寶座上審視著方舟的指揮甲板，這裡的一切就如同他火星王國的微型縮影，並且他對它的運轉效率也很滿意，甲板上的人類、機械、人類與機械的結合都在完美運作，一切都是那麼令人賞心悅目。
“五分三十六秒之後，烏蘭諾星公轉速度將與目標星係第四軌道達到完美同步。”
一名技術神甫高聲彙報，他的話語由二進製隱語與各種技術語言組合而成。
“準備進行行星傳送。”
庫比克沉聲下令道。
“如您所言，吾主之主。”
眾多技術神甫異口同聲地詠唱道。
“法身電僧已經就位，鑄造統領，他們時刻準備著為了歐姆尼賽亞獻上生命。”
另外一名技術神甫謙卑躬身說道。
庫比克滿意地點點頭。
機械方舟已經做好了傳送行星的準備，計時器指針越來越接近預定的時間。
機械方舟的最大引擎輸出功率，彼此靠近的戰艦產生的引力擾動，移除烏蘭諾星將對該星係中的其他世界造成的影響……
隨著準備工作一項一項完成，無窮無儘的數據流入了庫比克的多個智慧核心，美味的知識令他感到無比的充實，鑄造統領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當下，他像一個凡人享受淋浴一樣享受著海量數據的衝刷洗禮。
“行星傳送光束正在充能，帝國艦隊將在六分鐘後撤至安全距離，吾主之主。”
“喬辛與烏蘭諾，將在兩分鐘後達到最佳校準狀態，電僧充能陣列隨時待命。”
“帝國艦隊已經抵達安全位置，青山·可汗正在發表野獸戰爭勝利演講，吾主。”
庫比克聞言頓時勃然大怒：
“彆和我說這個，他的演講毫無意義，我對非機械神教信徒舉辦的象征性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把它記錄下來，存檔，並和彆的帝國廢話放在一起，我們有我們的工作。”
“屏蔽他的狗屁演講。”
鑄造統領揮舞機械觸手說道：
“繼續推進偉大實驗！”
機械方舟震動愈發猛烈，金屬碰撞聲音到處都是，各種顏色的燈瘋了似的閃來閃去，綠色代碼如同瀑布流水飛速掠過屏幕。
“光束發射器增幅完畢，啟用所有核心反應堆，把神聖的源力交給電僧控製。”
技術神甫繼續下達指令。
庫比克開始感到緊張，相對應的，他座下的重力王座不由自主抬高了幾公分。
傳送的成功取決於時機，必須在正確的時機讓烏蘭諾占據目標星係第四顆行星的原有軌道。根據相關數據推斷，那顆原始的第四顆行星，喬辛，將會進入另外一條混亂軌道，然後隨著時間逐步穩定下來，從而允許烏蘭諾鳩占鵲巢。這是一項需要上千名邏輯士共同努力才能完成的極端複雜的工作。
直接毀滅喬辛的方案聽上去更簡單，但卻會在烏蘭諾所處的新軌道上留下一條毀滅性的小行星帶，這個方案因此被否決了。
傳送之後，烏蘭諾的公轉速度不會發生改變，因此它必須在正確的時機被傳送到合適的位置，所有參數變量必須準確無誤，足以把喬辛推離原軌道又不會一頭撞上去。
整個傳送過程之中，如果有任何一次計算發生了錯誤，被帝國發現了烏蘭諾並沒有被摧毀的真相，一場內戰將會不可避免。
經過計算，風險是可以接受的。庫比克想要烏蘭諾，這個星球上滿是無主的異形科技，庫比克對知識的渴求超越一切顧慮。
一切準備就緒。
“開火。”
庫比克下令道：
“讓帝國看到我們將毀滅賜予了烏蘭諾！”
計時器終於抵達了終點，三根指針合而為一，發出了最後一聲金屬的轟鳴。無數的技師和神甫在同一時間唱響了毀滅讚歌，全息屏幕上閃爍著不詳的綠光，澎湃的亮綠色能量劃破虛空，直刺烏蘭諾悶熱的赤道，獸人的世界頃刻之間便被熊熊火焰所吞噬。
“原子分離耦合矩陣目前穩定。”
“量子分離成功，物質電位中性。”
“次空間入口將在零點四秒內打開。”
機械方舟內部，數十隻機械臂同時拉下了操縱杆，二進製隱語的祈禱合唱起代數的讚美詩，傳送引擎不斷升高的咆哮如同由遠及近的悶雷，法身電僧吟誦著和諧的旋律以增幅神聖的源力，機械轟鳴的雜音逐漸變成整齊劃一的歌唱，加入了神甫們的合奏。
“傳送開始。”
機械方舟在難以承受的能量湧動之中發出一聲哀嚎，現實世界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不過另一端不是亞空間，而是一處被命名為“次空間”的地方——一處奇異而又短暫，存在於實體宇宙與精神世界之間的神秘領域。
過載的控製台爆出了一連串電火花，全息影像不停閃爍。燈泡爆裂，電纜斷開，不受控製的源力以致命電弧的形式躍動著，頃刻之間就殺死了數十名的技術神甫。機械故障的報警在甲板各處響起，但它們的警告完全淹沒在了偉大實驗繼續推進的轟鳴中。
不可阻擋的震顫在每名船員的骨骼中回蕩，然後突然消失不見。就像終於穿過暗礁區的海船，機械的嗚咽止住了，狂暴震動退化成了越來越小且難以預測的餘震顫抖。
最後一台仍在運行的全息投影設備上，虛空中閃爍的大片綠色電弧逐漸消失，機械方舟麵前的這顆行星已經徹底不見蹤影。
烏蘭諾，消失了。
“讚美歐姆彌賽亞！”
大群技術神甫高聲歡呼：
“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幾個機仆奴工走上前來，挪走了那些為萬機之神獻出生命的技術神甫的屍體。
“聯係青山·可汗，告訴他這顆星球已經被我們使用還原修會的遺物科技武器丟進了距離最近的藍色超巨星的核心裡，烏蘭諾已經不複存在。他會想親自向我道賀的。”
庫比克微微一笑開口道。
一切推給還原修會就完事了。
反正誰都不知道還原修會到底還保留著多少黑暗科技時代遺留的超級武器。
庫比克緊接著下達指令：
“儘快把烏蘭諾上有用的科技剝奪殆儘，不要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獸人遺跡，那台可以剝離地殼並製造新的戰鬥月亮的裝置必須拆毀。如果將來有人殖民那顆星球，他們不能發現一絲一毫獸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如您所言，吾主之主。”
他的技術神甫歌詠著回答道。
“榮歸歐姆尼賽亞，祂賜予我們知識，責令我們一如既往代行祂的偉大神跡。”
庫比克高聲讚美道，然後啟動他的重力王座，從裂開的天花板離開指揮室。
其餘船員沒有舉行任何慶祝活動，他們埋頭繼續工作。對於這些萬機之神的狂熱信徒們來說，成功本身就是所應得的獎賞。
……
此時，機械方舟底層甲板。
一個機仆奴工裝扮的人正在遍布粗細黑色纜線的狹窄管道中吃力攀爬蠕動。
擺放機仆的底層甲板隻配備有最低限度的生命維持係統以確保濕件的活性，這裡溫度很低而且氧氣稀薄。刺客已經開始因缺氧而顫抖，她用麻木的手指摸索著，終於在盤根錯節的銅纜與光纖中找到了一處破綻。她將隊友死前留給她的數據接口與之相連，在檢查完周圍環境後，她立刻聯係大導師。
伊索德取出了手掌大小的數據平板，黑色屏幕上顯示著加粗的刺客庭紋章。
“紅色避難所，瑪利亞澤特·伊索德，卡利都司神廟。”刺客澀聲說道：“確認。”
奉命潛伏火星的紅色避難所小隊，伊索德是小隊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刺客。
“身份確認……線路檢測……線路安全。”數據平板中間浮現出了一行小字。
紋路閃爍了一秒鐘，萬戈裡奇的黑白形象出現在了數據平板的屏幕中央。
“伊索德，很高興見到你，現在請告訴我，我剛才看到的情況都是真實的嗎？”
“恐怕不是，大導師。”
卡利都司刺客壓低聲音說道：
“庫比克撒謊了。他們並沒有摧毀烏蘭諾，而是把它傳送到了其他地方，他們打算將它徹底搜刮乾淨以後再掩蓋掉這一事實。”
“愚蠢。”
萬戈裡奇眼神變得冷酷：
“烏蘭諾現在在哪裡？”
“我隻知道星係名字還有編號，如果真的位於編號所指位置，那麼根據編號規則推斷，它目前正處於太陽星域邊緣某處未被殖民的星係內。那個星係和太陽係類似，它有九個世界圍繞一顆恒星運轉。機械神教對於成功實現星球傳送非常激動，他們稱為‘偉大實驗’。除此以外我沒辦法告訴您更多了，這艘船的數據核心處於高度加密保護之下，我不具備相關破解技能，隻能向您口頭報告。”
“給我名字還有編號。”
“星係名字叫做‘佩魯西達’，星球名字叫做‘喬辛’，編號PLSS0420029001。”
“佩魯西達星係？沒聽說過。”
萬戈裡奇點了點頭說道：
“乾得漂亮，伊索德，立即撤離。”
…………
火星，鑄造統領鑄造神殿。
鑄造統領鑄造神殿位於百科神殿、無摩擦力活塞神殿與阿克戎槽溝鑄造神殿群之間，這是火星地表麵積最龐大的一片建築集群，肉眼就可以從太空軌道之中直接看到這塊鑲嵌在了赤紅大地上的黑色硬化瘡疤。
庫比克的單人升降倉把他送到了沉思室前庭，一米厚的鋼鐵艙門“轟隆隆”地緩緩落下，鑄造統領一邊在心裡麵默默製定後續計劃，一邊接受最複雜的安全協議檢查。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