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庫比克痛苦地彎下腰，一直托舉他龐大身軀的反重力裝置忽然失效了，火星的重力立即加諸於他的身上，機械結構發出一連串的悲鳴。庫比克的智慧核心飛速運轉，想要知道這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鑄造統領試圖建立起自身思維與火星思維集群的數據鏈接，然而沒有任何響應，甚至就連他的故障自我檢測程序也沒發出任何報警。他蹣跚著走向旁邊的控製台並把一條機械觸須探入插口，立刻就發現了問題。
數據湍流如同乾涸河床空空如也。
這不可能，有人動了手腳。
庫比克收回了他的機械觸須，並向前庭門口走去，那裡應該時刻有人值守。
“何必呢，庫比克大統領。”
一個聲音從鑄造統領背後傳來：
“你覺得我會毫無防備親臨此地嗎？不用去找你的手下們了，他們已經死了。”
庫比克的動作僵住了。
他背後的聲音繼續傳來：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我嗎？”
“德拉坎·萬戈裡奇。”
庫比克遲緩地轉過身子，果不其然，刺客庭大導師正孤零零地站在他身後：
“你願親自前來，我很榮幸。”
“哦，你是個重量級人物嘛，鑄造統領。”
萬戈裡奇穿著一件技術神甫的鏽紅長袍製服，手裡握著一把輕型射針手槍，槍管下方懸掛著等離子反應器，槍口指著鑄造統領。庫比克的數據庫裡沒檢索到這種武器，看起來像是為了火星之主專門定製的武器。
“你怎麼進來的？”
庫比克沉聲詢問道。
“你想知道？”
萬戈裡奇像在諷刺又像是在炫耀：
“你在火星上的統治遠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穩固。我畢竟是刺客庭大導師，如果你們沒有做好自己工作，那我就得做好我的。”
“泰拉曆史的統計數據分析顯示，百分之七的暴君死於成功之前的沾沾自喜。”
庫比克麵無表情地說道。
同時也在心中快速檢索排查究竟是誰背叛自己：生物賢者艾爾登·烏德奎克斯？還是統禦賢者阿德普特斯·麥坎尼？亦或者是範艾肯大賢者？他們似乎都有一定嫌疑。
“哈哈，是嗎？然而我不是專門來嘲諷你的，認真地說，我要和你談談，我說，你聽，你必須得聽我說話，但這並非嘲諷。”
萬戈裡奇笑著聳聳肩膀說道：
“你知道我是從文尼納姆神廟升上來的，我們自有一套微妙行事方式。和那些使用狙擊步槍、使用異形科技或者使用精神病狂戰士的人不同，我們的人更加古典優雅，我們使用詭計與毒藥，當然也不僅限於此。”
“我對毒藥情有獨鐘，方便而又安全。你可以毒死一個人，而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謀殺的。在恰當的時機和地點，你隻需要小心移開一塊石頭，就能徹底改變一條河的流向，這就是刺客的工作。有了毒藥以後，人們甚至都不知道哪塊石頭被移走了。”
“非常貼切。”
庫比克用毫無感情的電子音說道：
“你就是瓶毒藥，萬戈裡奇，你會腐蝕你接觸的一切，無論火星還是帝國。”
這個比喻把萬戈裡奇逗笑了：
“妙語連珠啊鑄造統領。我也覺得自己就像毒藥一樣微妙，但我並不認為我是個腐化者，我更喜歡將自己視為一個治療者，隻要用對劑量，許多毒藥同時也是救病良藥。”
庫比克怒不可遏地說道：
“你將立刻被從高領主中除名，我們當初就不應該讓你重新回到至高議會中來。”
“如果你們真的做對過一件事，那就是讓我重回高領主，你們早該那麼做了。”
“那樣你就能成為統治者了？”
“那樣我就可以阻止數十億帝國公民的死亡。”萬戈裡奇悲哀地搖搖頭，“我很久沒有親自暗殺過人了，庫比克，你是一個例外，在我見過的所有高領主的卑鄙、自私、幼稚的行為中，你的所作所為是最糟糕的。”
“你隱瞞野獸崛起的消息，導致帝國大片領土淪陷，你私下裡研究異形科技，違背了青山的命令傳送走烏蘭諾……若非青山提醒了我，我甚至都沒意識到你的貪婪你的膽大妄為竟然到了如此程度。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你確實打算從人類帝國裡麵獨立出去。”
“火星與帝國本非一體，何談獨立？”
“詭辯，沒有帝國，火星無法生存，反之亦然。我們是一個整體，無論你怎麼反駁。你是泰拉的高領主，你多次背叛了同僚，帝國，帝皇——或者說你們的歐姆尼賽亞。”
“你不能就這麼殺了我。”
“我想我能。”
萬戈裡奇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這樣如何，我給你個選擇。”
萬戈裡奇語氣悠然地述說道：
“世界上有許多毒物，有一些對生物有害，還有些對機器有害。當我最開始部署紅色避難所小隊的時候，我讓我的籌算者英德爾向火星智慧核心釋放了一種數據病毒，一種從黑暗科技時代遺留下來的神秘殺戮代碼。你的數據庫有強大的防火牆，但在這種代碼麵前全都無濟於事，病毒將會潛伏起來，了解它的敵人，靜候時機成熟。它已在火星上存在了幾個月，收集信息不斷進化完善自己。你們的智慧核心已經爛透了，每一把鎖、每一道門和每一扇窗，對它而言都是形同虛設。”
“你不惜毀滅帝國也要給我一個教訓？”
庫比克的機械副肢抽搐了一下：
“這種行為毫無意義。”
“當然不是。”
萬戈裡奇哼了一聲：
“我給了你兩個選擇。第一，你什麼也不做，我用這把特製手槍打爆你的腦袋，強力神經毒素將會毀滅你體內的一切有機生物組織，然後我對火星智慧核心釋放病毒。病毒可能會將火星上萬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也有可能僅僅隻是毀掉幾十億兆普通資料。不管怎樣，我想你會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第二，你把你自己的智慧核心取下來交給我，然後永久自願關閉自己。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庫比克，但我想讓帝國的其他人認為你仍在掌權，這可以讓事情變得簡單。”
“你想讓我自殺。”
庫比克重複了一遍他的要求：
“並讓另一個人以我身份存活下去？”
“是的，庫比克。捫心自問，哪一個對你來說更重要，是你自己的命，還是火星幾萬年來積累下來的海量知識與研究數據？”
萬戈裡奇看著他反問道。
庫比克發出了一陣奇怪聲音，一連串的劈裡啪啦與嘰嘰喳喳的聲音，萬戈裡奇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那是鑄造統領的笑聲：
“這次你失算了，放棄吧，德拉坎。我猜你已經成功處理了我的那些同事，到此為止，你已根除腐敗，我的死亡無濟於事。”
“殺了你至少能讓我感覺好受一點。”
萬戈裡奇搖了搖頭說道：
“我恨叛徒。”
他舉起手槍對準庫比克。
另一隻手舉起一個裝置：
“給我你的智慧核心，否則我發誓我會當著你的麵殺了這個世界，說到做到。”
萬戈裡奇凝視著庫比克，他的拇指按在一個按鈕上麵，隻要輕輕一按就能抹去機械神教發源之地千萬年間所積累的智慧。
“你在虛張聲勢。”
庫比克盯著他沉聲道。
“我保證我不是。”
萬戈裡奇平靜說道：
“你不敢和我賭。”
庫比克沉默了幾分鐘。
“你贏了。”
最終他開口道：
“你大大低估了我對帝國的忠誠，並且要我證明我對火星的忠誠。那麼請看好了，這是歐姆尼賽亞的真正仆人的最後一舉。”
庫比克扯下了鏽紅色的寬大兜帽，露出了全部由金屬所打造的碩大頭顱。他抬起手按下了顱骨一側的麵板，一根手臂粗的金屬圓柱體自動旋轉著從他頭部退了出來。他莊重地握住圓柱中段，將它交給萬戈裡奇。
“我的智慧核心，它記載了我的本質。”
刺客庭大導師接過了這枚金屬圓柱體，在腰帶側邊的一台小巧儀器裝置上麵掃過，後者隨即發出一聲輕響並亮起了綠光。
萬戈裡奇滿意地把智慧核心收進口袋：
“你總算做了件正確的事。”
庫比克越聲音逐漸變得含混不清：
“你會付出……代價……萬戈……”
“或許有一天吧，但你首先要為自己的罪惡和貪婪付出代價。再見，鑄造統領。”
庫比克綠色義眼中的光芒熄滅了，他的機械肢體互相折疊，優雅滑落地麵。
當鑄造統領的身體最終倒在地板上後，萬戈裡奇將神經毒素注入了他的體內。
……
“吱……”
刺客庭大導師推開一扇隱蔽暗門。
“工作真是永無止境。”
萬戈裡奇喃喃自語，從庫比克的沉思室走進一個塞滿了沉思者係統的陰暗小房間，其中一枚紅色玻璃眼睛靜靜凝視門口。
萬戈裡奇站在這枚紅色玻璃眼睛前麵，彎腰俯下身子，把臉湊近鏡頭說道：
“得了吧，庫比克，我知道你的小避難所，也知道你的小伎倆，我不會讓你在我走了以後重新再把你的意識資料下載回來的。”
他厭惡地嘖了一聲：
“身為火星鑄造統領，你不知道憎惡智能是被禁止的嗎？這次你是真的完了。”
萬戈裡奇哼著輕快小調，俯下身扯斷了沉思者們的數據線，隨後取出一捆集束熱熔炸彈設置好後放在導線最密集的地方。
“另外，忘記告訴你了，沒有什麼從黑暗科技時代遺留下來的殺戮代碼，我騙你的，我根本沒有摧毀火星智慧核心的能力。”
萬戈裡奇轉身離開了小房間。
…………
肅正號戰列艦，艦長室。
“咚。”
金屬物體觸碰硬木桌麵的輕響。
萬戈裡奇將手裡的這枚金屬筒狀物體輕輕地放在了傅青海麵前的辦公桌上。
“庫比克的智慧核心。”
刺客庭大導師開口說道。
“你究竟怎麼辦到的？”
傅青海抬起頭看向萬戈裡奇：
“沒有交火，沒有衝突，庫比克就這麼心甘情願地把他的智慧核心交給你了？”
萬戈裡奇聞言勾起嘴角：
“不如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在不驚動所有守衛的前提下，把我悄無聲息送進庫比克的鑄造神殿，我就告訴你我是怎麼拿到他的智慧核心的，如何？這是一項很公平的交易，我們兩個人的好奇心都可以得到滿足。”
傅青海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就算你不肯說，也會有人告訴我的。
因為當時那座鑄造神殿裡麵……
不止有你和庫比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