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親自負責此次貪腐窩案,這讓饕餮們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侍從長,難道真的要對他們下手?
“怎麼辦?”
密會中,一名沉不住氣的饕餮慌張道:“老頭子肯定是要對我們下狠手了,這下怎麼辦啊!”
他們平時表現的高高在上,輕描淡寫之間,就能決定一群人是否家破人亡,言語之間,充滿了自信和自負——但當意識到刀要砍向他們的時候,慌亂、恐懼這些情緒,同樣會占據他們的大腦。
而正是因為他們太清楚了自己做過的種種齷齪事了,自然害怕真正的清算。
“慌什麼?慌什麼!”
有人嗬斥道:“天還塌不下來!這件事鬨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侍從長,不可能想不到這樣的後果!”
“說的對,前線正在剿共,這一次又涉及到了這麼多的國軍將領,他敢動手?”
“對,老頭子不敢動手!真要是動手,前線的兵頭就敢弄出一堆大敗!”
隨著分析,慌亂和恐懼隨之消散。
“可是,趙啟元怎麼辦?他已經被張安平給點了,我們,怎麼保下他?”
冷笑響起後,一人冷幽幽道:“保他?保他乾嘛?讓他能指證我們嗎?”
“叔父,您是說……”
“兩條路,要麼讓趙啟元閉嘴,要麼,讓趙啟元鬨出點大動靜!”
閉嘴,自然是滅口;
那麼,大動靜呢?
要知道趙啟元是66師的師長,他自然是有能力鬨出大動靜的,比方說……嘩變!
“大動靜……”
有人呢喃,這個想法讓人動心啊——侍從長究竟有沒有下決心,剛剛不過是猜測。
如果沒有呢?
如果沒有,處長執掌了此次反腐之權,一刀接一刀的落下來,即便侍從長看在他們勞苦功勞的份上網開一麵,可損失的利益呢?
那可是他們千辛萬苦、辛辛苦苦、沒日沒夜的用儘手段巧取豪奪而來的,總不能徒做他人嫁衣吧?
沒這個道理啊!
“那就整個大動靜!”有人拍案而起:“隻有整出了大動靜,侍從長才能意識到這刀不能動!”
“對,就是這個道理,隻查一個趙啟元就能鬨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一次涉及到那麼多的兵頭,要是查一個鬨一番動靜、查一個鬨一番動靜……”
儘管意猶未儘,但意思很明顯!
剿共,就彆想了!
“好,就這麼做——不過,該怎麼讓趙啟元狗急跳牆呢?”
“他又不傻!”
趙啟元畢竟是黃埔生,貪汙未必死,可嘩變呢?
“又不是讓他嘩變,而是讓他的兵嘩變——至於他能不能定下決心,那太容易了!告訴他,有人要拿他的腦袋立威,打破黃埔生不可殺的潛規則!”
“他會信嗎?”
“剛才我說侍從長不敢拿我們開刀——你們輕易的就敢信嗎?”
事關身家性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道理亙古以來就沒有例外!
況且這不是讓趙啟元率兵嘩變,而是鼓搗著讓手下的兵嘩變,他作為鎮壓者終結嘩變。
“好主意,如此一來趙啟元肯定不會反對。”
決意就此定下。
……
南京,張家。
青島路。
張家。
其實以張安平現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住到城北或者城西的官邸區,如傅厚崗就有專門為張家留出的官邸。
但張貫夫卻拒絕了這樣的安排,而是將家安在了青島路的洋樓區——不少保密局的中層就住在這一區域內。
這裡原本是日本軍官的住宅區,自然更適合保密局中層乾部居住。
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張貫夫很清楚張家現在的情況。
保密局副局長、四大巨頭之一,的的確確是烈火之勢,但他這個兒子做事有主見、原則,跟其他人都合不來,雖然在國軍中有不俗的人脈,但討厭甚至是仇恨他的人更多,還不如靠近保密局乾部中層的住宅。
這樣一來,還能在私下裡拉攏一些人心,比高高在上好多了。
此時的張貫夫,正在書房中凝望著窗外,等待兒子回來。
他知道張安平今晚是去見處長了。
處長在拉攏張安平,這一點張貫夫看的非常清楚,而兒子拒絕橄欖枝的做法,張貫夫亦是非常滿意的,所以他不擔心兒子會跟處長攪合到一起。
可現在,他寧可兒子跟處長攪合到一起,也不想兒子是因為要捅破天的緣故,跟處長合作。
可偏偏,兒子已經捅破天了!
善於明哲保身的張貫夫,很難理解兒子的做派——每個人心裡確確實實都有自己的“光”,但黨國國情如此,你非要讓自己的“光”照耀,怎麼可能實現?
【哪怕我那個想都不敢想的猜測是真的,你也不應該這麼乾啊!】
曾經的張貫夫,因為軍犬基地之事,他腦海中不可避免的瞎猜過,可再看看張安平現在宛若堂吉訶德一樣的舉動,張貫夫反倒是希望他那個猜測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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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比兒子現在要捅破天的好啊!
可惜他當時的猜測在現在看來就是一個笑話,自己這個傻兒子,心裡全都是黨國。
東北布置軍工業、重慶布置軍工業,現在又如孤勇者一般衝向讓人窒息的黑暗——這哪是他猜想的那樣啊!
時間一點點過去,張安平的汽車駛入了家裡,張貫夫特意打開了書房的燈,向張安平傳遞出“見麵”的信號。
停好車的張安平才下車,就看到父親書房的燈亮了起來,再看看站在窗前的父親身影,張安平整理了一下情緒後,進門直奔父親的書房。
敲門進入後,張安平關心的問道:“爸,您還不睡?”
“睡不著。”張貫夫示意兒子坐下後,輕聲道:“我們聊聊。”
張安平伸手將父親麵前的茶杯拿了過來,看到裡麵厚厚的茶葉後,趕忙又起身為父親重新倒了一杯茶,並埋怨說:
“你本來就睡眠輕,還喝這麼重的茶啊!”
張貫夫一直看著兒子的忙碌,等茶杯重新放到了麵前後,他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安平沉默,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讓父親難以平靜,可是他……不做不行啊!
“保密局,快要爛透了啊!”
張安平神色沉沉:“如果我沒有看到,我可以欺騙自己,繼續沉靜下來,大不了我跑去兵工署任職。”
“可是,我看到了,心裡的那一關過不去。”
“軍統,終究是表舅的心血。”
“我能走到這一步,是表舅的照拂,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現在的保密局成為一灘爛泥?”
張貫夫歎息,當初就不應該讓兒子來特務處啊!
張安平的話他信,非常相信!
在軍統,在國民政府,有能力不一定能出人頭地——軍統整編保密局,多少有本事的特工,最後因為沒沒有人保而黯然離職?
張安平的能力的確是優秀,但他捅婁子的本事同樣不小,如果沒有戴春風,他確確實實不會走到這一步。
戴春風對兒子,確確實實好的沒話說。
張貫夫深呼吸一口氣後,低語:“可你不該捅破天啊!”
“你查保密局就行了,其他人,沒必要查啊!”
張安平搖搖頭:“爸,他們在挖黨國的根啊!”
“黨國,黨國,你眼裡隻有黨國嗎?這個家你考慮過嗎?這兩天你知道保密局在咱們這一片,逮了多少心懷惡意者嗎?”
張貫夫怒聲道:“望望和希希,現在上下學都得專人保護——今天下午,就有人想要偷偷帶走他們你知不知道!”
張貫夫想要一拳砸在桌上發泄,但又怕吵到老婆和兩個寶貝孫子,硬生生的給忍住了。
張安平一怔,隨後渾身殺機滾滾:“該殺!”
“爸,家裡人的安全我會親自布置,絕對不會出問題!”
“我要的不是你的保證——安平啊,抗戰打完了,我們贏了,現在是內戰,你完全沒必要呆在保密局。”
張貫夫放緩口吻:“你不是想去兵工署嗎?你不是想振興民族工業嗎?你去乾這個啊,這個爛泥潭,你不要再呆了!”
張安平露出一抹苦笑:
“爸,你知道從抗戰勝利到現在,有多少苦苦才抗戰熬下來的工廠被巧取豪奪了嗎?你知道有多少實業家,撐過了抗戰的艱苦卻撐不過饕餮們生出的貪婪?”
“不反腐,實業死路一條。”
說罷,張安平收斂了臉上的苦悶,保證說:“您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的——我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這一次,不過是敲山震虎。”
“打虎的時機,還沒到呢。”
原時空中,處長是在48年進行反腐的。
張安平身在局中,最初的想法是利用48年的反腐,給腐朽的國民政權致命一刀,讓有識之士徹底的看清國民政府的腐敗。
可計劃總歸是趕不上變化——現在利益集團對他磨刀霍霍,借著他救了綁架人質的機會,反手又開始給保密局給編製、給資金了。
這筆擴充保密局的資金在毛仁鳳和鄭耀全的手上,一旦擴充的這些人上崗,他的勢力會被急速壓縮,那麼,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圖窮匕見。
勢力是根本,他能威壓毛仁鳳,靠的就是勢力。
沒有勢力,那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到時候他扛得住兩人的攜手碾壓嗎?
即便有鄭耀先策應,但煌煌大勢之下,計策的用途真的不大。
要知道張安平的設想是從47年開始再對保密局進行擴編,而擴編之前先擠走鄭耀全,到時候依然是他跟毛仁鳳勢均力敵。
可現在的情況呢?
饕餮們暗中發力,毛仁鳳和鄭耀全的勢力會壯大,自己營造的欺上瞞下之局麵,也被王天風點破——如果按部就班的進行,那自己很可能連都等不到47年就會被逐出保密局。
張安平不得不反擊。
他的反擊計劃的本質,就是將擴編的人手拉到自己手上。
哪怕是不能全部拉過來,但至少要掌握四分之一,繼續保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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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掀起了這一次的風暴——可為了人設,風暴掀起以後,他就必須強硬、不能退讓。
好在國民政府在讓人失望方麵,從沒有讓人失望!
跟處長的對話中,張安平敏銳的察覺到了侍從長的“決心”,有這一份“決心”在,到時候的偃旗息鼓,合情合理!
甚至還能對未來的打虎行動,產生極大的正麵影響:
假如未來打虎,有處長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張安平火力全開的提供情報,沒毛病吧?
為了給打虎造勢,為了讓人們意識到國民政府的決心,他張安平親自執掌輿論,營造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合情合理吧?
然後,打虎打到真“老虎”。
pia,泡沫破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時候,民心必然儘失!
這便是張安平的通盤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