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要麵向現代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
這是鄧總給燕京景山學校的題詞,後來很多學校也跟著將這段話刷在學校外牆上。
像金藝的外牆也有一行字,將“教育要”去掉,隻留下“麵向現代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
而離潮小學這八個字,則改變更多,隻留了“麵向未來”四個字。
站在外牆邊上,看著這八個字,於東忍不住點了點頭。
所謂因材施教,因地製宜,在離潮村這樣的地方,麵向世界,麵向現代化距離學生們太遠了,倒是這“堅持學習,麵向未來”更加適合他們。
身處山村中的他們,堅持讀書,是他們改變未來的最好途徑。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
“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某間教室裡忽然響起了一陣朗朗的讀書聲,正是那首膾炙人口的《長歌行》。
讀完一遍,接著又開始第二遍。
於東對小學教材不熟悉,不知道這首《長歌行》是幾年級學的,不過這首詩難度不低,至少應該是四年級。
他轉頭對隨行其他人說道:“你們在外麵等一會兒,我一個人先進去看看。”
保安隊長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在離潮小學這邊,於東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
於東背著手輕輕地踩著步子走進了學校的院子裡,那朗讀的聲音在院子裡麵回蕩,變得更加響亮,他也聽清楚朗讀聲是從西南角的那間教室裡麵傳出來的。
朝著西南角那間教室,於東徑直走了過去。
教室裡麵大概坐著二三十個學生,每個學生都坐得筆直,賣力朗讀著。
站在講台上的,是一個沒大多少歲的小姑娘。
可能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有威嚴,小姑娘將頭發束起來,綰在腦袋後麵,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
這一身打扮跟小姑娘的年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等到學生讀過幾遍《長歌行》之後,小姑娘壓了壓手,學生們慢慢停下朗讀,抬頭看著他們的老師。
“同學們,《長歌行》是一首詠歎人生的歌,整首詩歌唱人生從園中葵起調,這在寫法上被稱作‘托物起興’,就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
聽著講台上小老師講解《長歌行》,餘數露出了微笑,看得出來,小姑娘對這首詩歌應該也不是特彆熟悉。
倒不是說她剛才的解讀是錯的,隻不過她說的那些東西實在太照本宣科了。
對於小學生,特彆是離潮小學這些閱讀量並不大的小學生來說,小老師剛才說的那些他們肯定聽得不明不白,什麼托物起興,什麼興而比。
彆說學生們不懂,聽得出來,這個小老師自己也應該懂得不多。
她隻不過是將自己看到的東西,毫不分解地,一股腦地輸送給學生們。
這種教學方式肯定不好,但是這不能怪這個小老師。
現如今國家缺老師,彆說是離潮村這種位於山上,條件非常差的地方,就是有些鄉鎮裡麵,條件比這兒好一百倍的小學,也是存在一堆混子老師,師德師品先不說,很多專業知識根本不過關。
上次餘量到金陵下麵的一個鎮子裡麵的初中聽課,一個初三的生物老師竟然連這個世界上還有單峰駱駝都不知道。
那個生物老師在課堂上大言不慚地告訴學生們,駱駝的雙峰,一個儲存食物,一個儲存水,餘量當時就舉手問他:那單峰駱駝怎麼辦?
老師訝然:這世界哪還有單峰駱駝。
上次聊天的時候,餘量把這事當做笑談跟於東說了。
隻是這笑談,卻是令人心痛現實。
一個鄉鎮的初中生物老師尚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更不用說那些鄉村學校了。
相對而言,眼前這個小姑娘表現還算是好的了,她隻是將她知道的告訴學生們,她不知道的,她也不會肆意發揮。
小姑娘講的很慢,看起來是在留時間給學生們做筆記。
等到把整首詩的結構和手法說了一遍之後,林蘭正要具體給學生們講一講這首詩每一句的意思,便看到了背著手站在窗外的於東。
當她看到於東的時候,就覺得於東有些麵熟,但是她又不記得自己是在哪兒見過。
她應該確實在哪兒見過,這種感覺非常強烈。
是哪個學生的家長麼?
不過班裡麵學生的家長她都認識,不管是爸爸媽媽還是哥哥姐姐,再說了,於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農村人。
雖然以貌取人不合適,但是站在窗外的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文化人的氣息。
林蘭接觸過的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就是他們校長張月瑩,但即便是張月瑩身上也沒有這種氣質。
見林蘭注意到自己,於東朝她露出笑容。
沒由來的,林蘭緊張起來,她現在明明站在講台上,卻感覺自己回到了上學的時候,而站在外麵的於東正是考校他的老師。
原本還算順暢的講課,也開始變得磕磕絆絆起來。
過了幾分鐘,看到窗外的人走了之後,她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於東是看出了小姑娘的緊張,所以才主動離開的,正好也去其他教室看看。
離潮小學總共五個年級,每個年級都是一個班,這會兒五個班級上的課都不一樣,算術、語文、思想品德、社會、自然。
看了一圈,於東也沒看到張月瑩。
等到一圈看完,一節課也結束了,於東又走到小姑娘教的那個班,正聽到小姑娘給學生布置作業:“明天早上來的時候交給李婷,下課吧。”
說完下課,李蘭抱著教具出來,迎麵看到於東。
“你是要找誰麼?”林蘭問道。
於東笑道:“你們校長張月瑩在麼?”
“月瑩姐。”林蘭的眼神忽然有些落寞。
看到林蘭的表情變化,於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出什麼事情了麼?”
“月瑩姐住院了,她身體一直都不好,上個月暈了好幾次,我們讓她去醫院她也不願意,最後還是她爸爸過來把她接走的。”
於東皺了皺眉頭,“那現在呢,她現在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