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
店小二將剩下的蘿卜屁股丟給毛驢,自己則屁顛屁顛帶著男子往外走,二人一路穿街走巷,店小二還不忘給對方介紹一番京城的特色:哪裡看景最好、哪裡大官最多、就連勾欄姑娘們留宿趕考士子這種事也沒落下。
男子年過半百,一身短打衣衫,怎麼看都不像參加科考的讀書人,就算真是士子,這把年紀還沒及第,多半也是一輩子都沒指望了。
店小二雖然沒讀過書,卻也知道讀書講求一個天分,他自己沒什麼天分,所以就當不成使喚人的老爺,隻能當個被人使喚的夥計,這就是命。
二人七繞八繞,突然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大河橫在眼前,河邊船舫林立,當中一座生意最紅火的,牌匾上寫著“銅雀樓”三字。
店小二帶著男子輕車熟路地進了門,眼尖的陳媽媽一眼就瞧見了,馬上扭著腰肢迎上前來。
“陳媽媽,給這位大爺找兩個會彈曲的青伶。”小二開口道。
陳媽媽聞言立馬眉開眼笑,“客官樓上請,臘梅,出來接客。”
等名為臘梅的姑娘帶著中年男子上樓後,陳媽媽轉頭看向滿臉堆笑的店小二。
“死樣,拿著。”陳媽媽說著,遞過一塊碎銀子。
“這……給多了。”
店小二看著對方手裡的銀子,並未伸手接過。
“拿著,回去置辦身像樣的衣服,下次來可彆這副打扮了。”
小二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麵露喜色,“好嘞!”
……
恩科在即,即便是銅雀樓這種煙花場所,也擠滿了來自各地的讀書人。
當中一些有文采臉蛋又白淨的,早就被樓裡的姑娘帶回了房間,剩下這些在大廳的,不是長相稍差就是才學欠缺,總之就是被人挑剩下的。
其中一桌客人便是如此,歪瓜裂棗什麼樣的都有,桌上一個痞裡痞氣的男子率先說道:
“往年來這蹭吃蹭喝,臨走兜裡還能多出幾十兩銀子,可今年不知怎麼了,來的人尤其多,連你們這種正兒八經的士子,都沒機會上樓。”
“就是,俺在東魯怎麼說也是當地有名的才子,這些姑娘忒不識貨了,就知道挑好看的往屋裡帶,關了燈還不是一樣?”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附和道。
“非也,需知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這美人可不分男女。”另外一名長臉士子騷包地搖著折扇道。
那名痞子氣憤道:“等老子有錢了,一定要娶七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豈料他一開口,其餘幾人均是哄笑起來,其中一人調侃道:
“王貴,你來這裡喝花酒,你家廚娘知道嗎?”
名為王貴的男子依舊一臉無賴相,大言不慚道:
“女人家家,她敢說什麼?”
“我可聽說了,你家那口子會武功,上會你偷看寡婦洗澡,回去就被卸了膀子。”另一個同伴直接揭短道。
“出來喝酒是尋開心來的,彆說那些糟心事了。”痞子連忙打起哈哈,“相逢即是緣,明天哥幾個就要大考了,今天這頓我請,改天你們飛黃騰達了,彆忘了兄弟我就行,來,走一個!”
仗義多為屠狗輩,對於這幾位剛認識的讀書人,身為痞子的王貴格外大方。
幾名外地士子這幾天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然不好意思拒絕,紛紛舉起手中酒杯,嘴上說了“絕不相忘”之類的話語,實則內心仍是瞧不起這個出身青樓的小子。
王貴原本叫小貴子,從小在醉杏樓長大,喜歡讀書卻沒機會讀,後來醉杏樓關門,他得了些補償,本想專心讀書,可早就過了年紀,再加上天賦有限,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小貴子一直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誰,他的娘親也不願說,直到最近在他的軟磨硬泡下,才透露出約莫是姓王,至於彆的,就再也問不出來了。
相比樓下的熱鬨,樓上雅間則要清靜許多。兩位青伶指下琴聲也還算動聽,那位年逾五十仍是人老心不老的男子則是靜靜坐在窗邊,閉目聽著琴聲。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青伶聞聲停下動作,琴聲也戛然而止,中年男子這才睜開眼,麵色平靜地站起身,然後在青伶疑惑的目光中出了房間。
……
樓下突然來了大批官兵,看服飾是京扈衛無疑。
陳媽媽在銅雀樓也算說得上話,此刻見到帶隊的是老熟人,連忙迎了上去,說道:
“喲,軍爺來此何事呀?”
說著便順手在彆人看不到的位置塞過一錠銀子,豈料每次見麵都要揩上兩把油的將領今天出奇地“鐵麵無私”,直接一把將麵前的老徐娘推開,開口道:
“搜!”
陳媽媽沒有防備,直接被推了一個趔趄,若非一旁店小二眼疾手快扶住她,怕是已經摔倒在地了。
就在這時,自二樓傳出一個威嚴的聲音:“不用了。”
隻見一襲粗布麻衣的男子從樓梯走了下來。
將領見狀先是一愣,隨即一抱拳,沉聲說道:
“潘王爺,陛下有請。”
眼前這位,正是之前王朝唯一一位異姓王,安北王潘元正。
潘元正點點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來到扶著陳媽媽的店小二麵前,遞上一張銀票說道:
“幫我照看好毛驢,若是日後有姓潘的年輕人來尋,你就交給他。”
說罷便跟著京扈衛出了大門。
店小二手裡捏著銀票愣愣出神,打死他也沒想到這位不起眼的老伯竟是當今王爺。
姓潘?莫非是那位被貶出京的潘王爺?
店小二也不愚笨,一下子就猜出了大概,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銀票,整一百兩,得,這下真得把驢子當祖宗供著了。
……
大堂之中的眾人也看得有些發呆,王貴離得最近,聽得也最清楚。
看著這群京扈衛耀武揚威的模樣,他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做一個大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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